焰火师傅“老张”

烟台一中高二六班王铎霖指导老师李富强

小时候，村里住着一位焰火师傅，大人们都叫他“老张”。

老张年纪不小，大约有七八十岁了，以前是做焰火的，现在由于有关部门禁止未经许可私人制造焰火，因此他手中的行头也就歇菜了。儿子们也都离开了村子，到大城市里去工作了，只留他一个人在村子里。

依稀记得，在村子里还没有受到那么多条条框框限制的时候，每逢过节，人们尤其喜欢的，便是老张的焰火。

老张长得人高马大，很是壮实，棱角分明的脸与他所经营的职业格格不入，但也正是因为强壮的体格，让他劈得了竹子，敲得了石头，让我小时候有幸欣赏他的焰火。

老张做的焰火大小不一，有的是可以飞上天的烟花，有的是晚上人们游行时可以提在手里的焰火灯笼，那焰火的颜色真是别致，点火以后，引线处立刻擦出一团明亮的火花，温暖的明黄向外渐渐扩散，在边缘淡出一圈鹅黄的光晕，让我想到了春天绿意尚未萌动之时,迎春花枝头的那抹藤黄，那团火花在黑暗中沿着引线慢慢上移，不紧不慢，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那团小小的火焰上，空气悄无声息地流淌，充斥着火焰燃烧发出的“嗞嗞”声，一股烧焦的气味萦绕在周围，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伴随着无数心脏紧锣密鼓的跳动声，一声巨响后，一小簇乳白色的火焰蹿上了夜空，化作灼红的火焰，后颜色渐渐变淡，在天空中所见的更像是一团粉色的雾气，洒下千万滴娇嫩的露水。后来，千万朵焰火同时升空，划破空气，发出“嗖—嗖—”的声音，绛紫，乳白，杏黄，凝碧，绀碧，在夜空里相继绽放，照亮了快要沉沉睡去的小村庄，在光影之间，我看到老张的眼睛，刹那间，星河落尘，潮起潮覆，就算整片宇宙被世间最出色的画师去描绘，也抵不上那双眼睛，我不仅从中看到千万朵烟火，千万张笑脸，还看到了漫溢而出的、欣喜的泪水。

后来，我们也离开了村子，到远方一座沿海的小城去生活，十一假期，便同父母一起回老家看望亲戚，顺便去他家坐了一会儿。

老张话不多，看到我们来便起身去烧水冲茶，其间，趁机看了看熟悉又陌生的院子，曾经堆满工具、木头、竹子的小院朴素干净，仿佛之前的那些热闹非凡从未发生过一样。

热腾腾的茶端了上来，小屋里变得暖融融的，氤氲的雾气中，老张的脸看不分明，但从鬓角花白的头发和端茶时颤抖的双手中我知道，老张真的老了。“前年什么部门的人过来，把我那些家伙全给收拾走了，还给我看什么证，说是什么不能自己在家造焰火，还说是犯法的，要坐牢的。”老张盯着屋子的一角，慢慢地说。“现在都买现成的炮放，便宜还好看，哪还有专门请人做烟花的。”“儿子们都出去了，我岁数也大了，做不动焰火了。”“这门子家伙事儿，要断在我手里了，对不住老辈人啊。"

兴许是许久没跟别人说话了，老张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其中一些细节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在老张颤巍巍的声音中，我看着眼前的白雾渐渐消散，茶水中上下翻腾的茶叶渐渐归于平静，只剩下时钟滴滴答答走过的声音。

临走时，当我们开车驶出村子时，看见老张站在村口，在夕阳的光芒里化作一道黑色的影子，周围光芒万丈，也照不透那个漆黑的身影。

春节到了，由于家中有事，因此没有回老家去探望，集市上，大大小小的烟花爆竹争奇斗艳，无数的宣传广告令人垂涎，看着眼前的花花绿绿，老张的脸出现在我脑海里，不知怎的，泪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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