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吉秀
我小的时候,称奶奶是婆。我的婆是蓬莱大赵家村人。生于1878年,卒于1959年2月5日。
我婆一生极其坎坷,生育了六个骇子,没出嫁的时候也算是大家闺秀。可是生逢乱世,民国天灾人祸频仍,我大姑、小姑和叔叔先后夭折,我爹因淋巴结核于1934年7月6日去世, 只有26岁。我是背生遗腹子,在爹去世后的101天出生,是家里唯一的男孩。
家里只有八亩地,爷爷将近60岁,我妈也因为我爹去世精神抑郁了,老的小的都需要照顾,这就是我婆当年面对的困境,一个旧社会的小脚女人扛起了整个家。后来,家里买了一头光拉不驮的骡子,开了一个小磨房给人家加工面粉或卖面。开磨房一方面是挣零花钱,另一方面骡子能攒很多粪,这就保证了八亩地的肥料,我婆的压力才稍微小了一点。
无论生活给了我婆多大的苦难,我婆那颗善良的心始终没变,我婆从骨子里就是一个积德行善的人。我婆怕我不好养, 给我认了七个干妈,其中还有两人是要饭的乞丐。当时我家遇到丰收年还能吃上饱饭,大部分情况下是糠菜半年粮。可是不管是丰收年还是歉收年, 我婆对待要饭的始终如一。把烀的苞米面饼子割的一块一块的, 来了要饭的给他一块。我婆常说:“跑一个门不容易, 他们有一线之路还能出来要饭吗?”我婆经常和一些要饭的老年妇女隔着正门对坐着, 倾听要饭的人讲述她们家所遭遇的不幸。每当这时我婆就陪着人家流泪,并劝说她们慢慢熬吧,总有好起来的一天。
1958年夏季,当时福山撤县划归烟台,要一名到烟台大学(不是现在的烟台大学,是附属烟台水产学校)学习的人, 我被提名。可是当时我已径结婚,不想折腾,我婆坚定地让我去学习,我这一生因为我婆而有了更多的变化。我婆的远见可见一斑。
那年到了腊月将近放假时,学校通知我说村里打来电话说我婆病重, 让我速速回家。当时是下午, 我立即从大马路的坤山路往汽车站赶,到了汽车站已是下午三点了, 买票时, 车站的人告诉我, 往西发的车下午两点就发完了, 只有等到明天早上六点才有车。当时我就懵了,我不能等明天再走呀。我下定决心, 走!就是走一个晚上也要赶快看到我敬爱的婆!
我虽然从来没走过这么远的路,而且还是晚上,但是我全然不顾, 毫不犹豫地迈开双腿, 一路打听一路走,当走到永福园时,太阳就快落山了。走到岗嵛村时,天早已黑下来了,我在烟潍路上走着, 这晚上虽没有月光,但沙土路面发白, 能看清道路, 路上也没有行人。我一个人在漆黑的夜里行走,一点没有恐惧的感觉, 心里惦记着我婆,不知她怎么样了。
快到半夜时, 我到了下刘家。路两边的房檐上全斜搭着高高的黑黢黢的东西, 同时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臭味。原来是一片坟地,我吓得头皮发麻,更加担心我婆了,我快步跑了起来。当时我已经走了五六十里地,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力气。就那样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
到家的时候正好十二点,九个小时走了九十里路。我婆听到我回来了, 赶快点上小火油灯。婆的面容很僬悴, 婆的两只手全是黑的。昨天邻居送来几条小鱼, 婆想在大锅里烙一烙给我吃。她抱了一捆草放到锅台下烧火烙鱼,但上了年纪, 只顾锅里, 结果锅底的草掉出来引着了外边的草, 我婆发现了就用手去拍打,把手烧伤了。她痛得受不了了, 就用面酱抹在伤处。我问她痛不痛了, 她说不太痛了。她一听我是下午三点从烟台走着回来的, 反而心疼起我来了, 叫我快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来,仔细看婆的手, 多数地方有些干结,小的地方有裂口流黄水。我婆告诉我獾油能治, 我立即到村里打听谁家有獾油, 去要了一点回来。我用温水把婆手上的面酱洗去, 然后抹上獾油。我婆说不那么痛了,我才放下一点心。我每天陪着我婆问寒问暖,婆脸上也有了笑容,多希望日子就这么过下去。
但过了不几天, 我婆说心里不好受, 像吃了大蒜把心辣着了似的, 我用尽了一切偏方也不见强。最后一天, 她说心里好了, 但过了不到一天,她就安然地永远闭上了眼睛, 再不和我说话了。我看到我婆面部虽很消瘦但面带笑容, 一点没有痛苦的样子。
我婆死了以后, 我每天到我婆住过的房子,坐在我婆去世的那铺炕上哭泣。我婆的死, 简直把我的魂都拽去了。我回想我婆一生, 是积德行善的一生。在困难的年份有的人送一碗蛤给她, 她一定回一碗苞米面给人家。门前我家地里长的齐齐菜,她都剜回来蒸着吃。为了让我们多吃点粮,她宁肯自己多吃野菜。
如今,我和老伴早已到了耄耋之年,两个儿和儿媳、孙子孙媳对我们都很孝顺。我总是跟他们讲我婆的故事,我婆的善良淳朴的作风就这么一直传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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