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海味杂货到福昌泰

张宜中撰文/供图

想当年，老烟台有一句口头禅：“买海味杂货到福昌泰，买绸缎布匹到瑞蚨祥”，可见这两个商家名声之大、地位之高。烟台（时称之罘或芝罘）瑞蚨祥的情况，媒体介绍过不少，但关于烟台福昌泰的文字记载并不多。福昌泰粗杂货店，创始于1860年（清咸丰末年），地址在烟台的北大街，经营山珍海味、各种杂货，自制牛烛、糕点食品等，因货真价实、服务周全，在胶东各县城镇久负盛誉，人们将它和瑞蚨祥相提并论。

从小泥罐蘸蜡开始

福昌泰的成名，是从“小泥罐蘸蜡”白手起家发展起来的。创始人金来恩，福山县北皂村人（今芝罘区只楚街道办事处），家境清贫，自幼在北京一蜡庄杂货店学徒，干了几年回家闲居。因生活困难，金来恩虽有一技之长，可缺操旧业的本钱，无法兴业。然而，有个得天独厚的有利条件，就是北皂村前后有很多芦苇洼溏，芦苇杆可以用来制做牛烛芯子。他便自己置备一个小铁锅，买点牛油、川占（即蜂蜡）等物料融化后，量出蜡芯尺码，由老妻帮忙用芦苇做成蜡芯，用小泥罐蘸牛油做成蜡烛，每逢集日到烟台去卖。那时烟台没有电灯，大烟馆、赌场很多，特别是赌场，每晚掌灯时分，就得点上蜡烛，通宵招揽赌徒。金来恩便每天提着小篓、蒙上个小包袱，到赌场去卖蜡烛。

日复一日，赌场发现，同样是牛烛，惟老金的牛烛可以点到天亮，还是干碗的；买别人的牛烛，中途淌油，还点不到天明。于是各赌场都争着买老金的货。这样，金来恩手里的资金多了起来，他便与友人刘某商议，合伙在烟台大庙附近的鸡鸭市找了个小门市，起个字号叫“福昌”，又增加制售糕点一项。在北皂村做完牛烛和桃酥后，用骡子驮着送来门市上卖。干了一个时期刘某不干了，于是金来恩自东自本继续经营，更改字号为“福昌泰”，就在原地后屋生产、前屋卖货，经营的品种也增多了，包括山珍海味、牛烛、糕点、白糖、香蜡纸箔等等杂货。后又将此门市买下来，加以修整，营业日有起色。金来恩在75岁去世，福昌泰由其长子金藻堂主持，责刘汉舫担任经理。

驶船要守舵，买卖人要守货

刘汉舫是福山县西埠庄村人，自幼在福昌泰习商，24岁接任了福昌泰经理一职。但未几，不幸遭遇火灾，营业门市被烧得片瓦不存，经金藻堂筹资重建，由刘汉舫重新规划，重整门市，继续营业。

刘汉舫出任经理后，首先严格取缔旧商店的陈规陋习，并加以改良，订立了诸多店规，如，全店上下无论节日或平日，一律禁止赌博；禁止蓄留分发和平头等，树立起人人安守本分、勤俭朴素的风气。

在经营管理上，一切迎合顾客的需要。俗话说，“驶船要守舵，买卖人要守货”，福昌泰自刘汉舫任经理以来，几十年如一日，山珍海味、牛烛、糕点、杂货样样齐全，诸如官燕、鱼骨、海参、干贝、鲍鱼、龙鱼肠、金华茶腿、南京板鸭、北京酱肉、广东香肠等，南北兼蓄，应有尽有。福昌泰经营的海参种类也很多，各有特色，如，烟台本滩海参刺长膘瘦，适应天津帮认购；朝鲜（元山）等地海参为好（俗称高丽参），虽刺秃但膘肥大，水发后很有长头。当地干贝个小质嫩，高丽干贝个大质老，但味浓鲜。为适应不同顾客的需要，店里派专人到仁川、上海、香港选购海参、燕窝、鱼翅、鱼唇、广肚、茶腿、板鸭等等。一时货源猛增，栈房（仓库）迅速发展到三处。制作时款糕点，更是细心精制。如，在制做沙其玛时，就必须用从香港进口的“大刀牌”面粉；需用青红丝的食品，必选肥大的青梅加工切成细丝。

福昌泰的买卖这样做

福昌泰极重视技师的选用，名师牟进的看炉货、金天林的炸锅货，当时都称一绝，店里不惜用高薪或加几厘份子聘用。因此，从军阀军官、富门士绅到平民百姓，都成为福昌泰的主顾。

平日，只要主顾临门，店员就热情张罗，细谈周详。店员去取货时，柜台负责人则适时上前，对顾客热忱恭维。在福昌泰，店员百问不厌，货品随意挑选，如不合适，包退包换。其经营之灵活有方，处处体现：主顾若一时手头不便，则不须现款，店家送货上门，改日照账；电话索购（或索样品），立即送到；三岁孩童，八旬老翁，一视同仁；购物千元的主顾，和只买一铜元白糖或虾皮的，一律招待；富有的主顾不怕多花钱，只要好货，便可用上等货物对待，保使满意，而老农民为儿女喜事要办两桌酒席，柜上的伙计就得帮他打算安排，力求物美价廉———两桌席两个碗，中小个头的海参三四个可做一个碗，便给他拣六七个；冻粉三钱可作一碗，就给称半两；或者再称点蟹肉或乌鱼蛋，回家用水发开，掺点粉团打两碗羹就行了；再白送点花椒大料，带回家去煮鸡、肉用；再买一斤48个头的小鸡蛋糕，每桌四盘，一斤可摆两桌，如此便可把喜事办得既省钱又体面。为了招揽和方便主顾，福昌泰还备有礼券，面值有5元、10元、20元，顾客买礼券馈赠亲友，对方便可以持礼券来店里任意选购。

福昌泰还增设售药专柜，专门经营北京同仁堂丸散膏丹、虎骨药酒、粤港沪天喜堂老牌调经丸等数十家中、西成药。由于福昌泰声誉驰名，各药厂纷至委托其代理经销。仅药品部每年的盈利，就可包全店八十余人的全部使费。而海味杂货与糕点两项，每年的盈利就属纯利了。

烟台居民非常重视每年的几个大节：春节、元宵节、端午节和中秋节，每当节日临近，人们纷纷到福昌泰提前订货，尤其是年关前置办年货者，更是挤破门槛。为了不误货同时也为了保持新鲜，中秋节前，福昌泰每日凌晨两点钟便开始包裹月饼，一直忙到天亮。小雪节气前后，渔民卖完鱼后不再出海，长山八岛及各地渔民纷纷前来购置年货，这一波主顾会一直持续到年终，福昌泰便随之延长营业时间，从清晨开门，一直忙到夜间十点以后才关门板。

因销售品种之繁、顾客之多，白天无暇现称现卖，福昌泰上下只能趁每天晚上关门板之后，继续劳作忙着备货。例如蘑菇，木耳、红枣、红（白）糖及各种杂贷，分斤分两包裹，直至凌晨两三点钟才得休息。在备货包裹时，经理会再三叮嘱、检点验看，红枣有一个烂头也得拣出，蘑菇、木耳、大海米、干贝等货，都得用簸箕扇净把渣撇出，小虾皮必须筛糠过净。烟台集期逢一、六为西马路（现海港路）集，逢三、八为奇山所集。凡逢集期，福昌泰越发忙碌。因此，遇到本街顾客到店购货，伙计们实在招呼不过来，只有婉言央其将货单留下，待夜间照单备货，次日送到或待其来取。该店从业人员完全都是从幼年进店学生意，然后一步步干起来的，很少有中途进店任职的。

福昌泰前后历经近九十年，于1948年停业。另有说法，1942年，福昌泰经理刘汉舫辞职，由孙明轩集资接兑，改名“复昌泰”。此后，经营项目因时局变化有所增减，但牛烛的制作却传承不息，仍然是蜡烛市场一枝独秀，至1956年公私合营，在点燃百年之后，方才随同复昌泰字号一起，步入老烟台人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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