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运筹华丰丝厂

□宋世民在华丰丝厂兴隆业绩诱导下，机器缫丝及织绸商户迅速增加，至1922年，境内从事缫丝织绸业的工厂多达40余家，从业人口近5万，烟台这块“人烟辐凑之区”，已是“车声聒耳，比比皆然”了。这一年，烟台丝绸业出口价值总额达关平银一千二百余万两，为全国口岸第一。我国古代成书最早、具有很高科学价值的地理著作《禹贡》中，有记载可证，胶东半岛在先商时期就盛产柞蚕丝。西晋崔豹的《古今注》云：“汉元帝永光四年（公元前四十年），东莱郡东牟山，有野蚕成茧，茧生蛾，蛾生卵，卵着石，收得万余石，民以为絮。”是现今烟台市牟平区产柞蚕茧丝的最早记述。

鸦片战争后，外国资本主义势力渐入中国，为寻求掠夺外贸资源，许多西方国家的科技人员，纷纷对中国境内各种物产进行实地调查。1870年，意大利人奥斯特尔，带领一批专家学者专程来到烟台，对蚕的养殖及抽丝生产工艺进行详细考察，认为山东蚕丝有很大发展前途。上述活动，引起海外丝绸行业广泛关注。在此期间，德国人奥托·盎斯发明的柞蚕纺织技术问世，但未投入生产实践，这位专注柞蚕纺织业的德国专家，在对中国有关行业进一步调查分析后，决定在中国柞蚕丰产区山东省成立一家自己的柞丝工场。他与本国同胞哈根合资，在欧洲购置了蒸汽机及汽锅、铁纴等先进缫丝设备，飘洋过海运到当时山东唯一开放的海口城市烟台，同家人一起紧锣密鼓展开基建工作。

1877年，盎斯与哈根合资开办的烟台缫丝局（即缫丝工场）正式开工生产。这是当年山东境内第一家机器缫丝厂，也是全国第一家专缫柞丝的近代机器工厂。厂方摒弃当地缫丝业皆由女工劳作的传统，破天荒雇佣男工操作机器，为了与当地民间手工生产的柞丝争夺市场，缫丝局对所有先进技术、设备严加保密，绝不外传。没料想聪明纯朴的胶东缫丝业者，为维护自身生计，一面想方设法探索缫丝机器奥秘，一面努力改进土丝生产工艺，终以产业规模庞大、设备简陋成本低的优势，迫使缫丝局优质产品暂处下风，勉强维持到1882年，被迫宣告停业，改由与华人合办，重新招股。

消息一经传出，立马引起远在北京的李鸿章注意。这位洋务运动实际主持者，在19世纪60年代初，为推动创建一批近代军事工业，曾多次与驻华外商打过交道。1863年，他雇用英国人马格里会同直隶州刘佐禹首先在松江创办了一个洋炮局。两年后，于署理两江总督任上，在曾国藩支持下，收购了上海美商旗记铁厂，后与其他两厂合并扩建“江南制造局”（今上海江南造船厂）……烟台缫丝局重新招股之际，恰逢李鸿章正以“求富”为口号，倡导各地引进西方科学生产技术，培养一批华人技术人员和技术工人，兴办近代民用工业。烟台缫丝局作为山东唯一机器缫丝厂，其先进设备及生产工艺，让主持清政府对外交流的李鸿章颇感兴趣，见缫丝局重新招股，心中窃喜，视为天赐良机。立即命令登莱青道兼东海关监督的方汝翼、招商局总办盛宣怀、会办徐润、唐景星等人，同盎斯谈判，同时积极筹备股银。

这是一轮颇具时代特征的商业谈判。盎斯一方是来自17世纪初便产生股份公司的欧洲，对股份企业运作程序了如指掌；而中国工商界却是于19世纪80年代初，在来华外商股份制企业的示范、刺激及洋务派倡导下，才初步尝试兴办股份制企业。虽是红顶官商大臣，更习惯官督商办。从表面看，在官方大力推动下，招股工作进展顺利，各地海关甚至动用关银入股，各地商人见是官方主持有利可图，也纷纷投资入股。但在双方签订的合同中，盎斯为日后操控合资企业实权，咬字嚼词作了精心设计。

新公司股本定以上海规银十万两，分作五百股，六成留与华人招入，其实施过程仍由盎斯一手操纵。新章程中规定：“凡局中雇用华人或请或辞，均归其主持。华商入股者，可举一华人熟悉该业者，为新公司之买办，但此人须山东人，方识烟台买丝生意，然必须总办盎斯访察其人及保人之可否，以定去取。如雇用之后，有不合者，听凭总办辞歇。”由此可见，虽然华商股份比例占优，牵动企业核心利益的人事、财务等权力皆由外商掌控。甚至缫丝局引进更新机械设备的系列工作，也由德方主导安排。致使重新招股后的中外合资企业，仍延续原先经营理念，难脱颓势。

1885年，烟台缫丝局因负债过多而再次歇业。次年，李鸿章委任新任道台盛宣怀接手，以3万银两收购该厂。盎斯利用这笔巨资在烟台创办了一家进出口公司———盎斯央行。1895年，缫丝局又租给华商“顺泰号”经营，改名为华丰丝厂。这时期的企业管理者已经扩大了工厂经营项目，在最初专缫柞丝基础上，又增加了丝织业务。这一进步，对烟台的产业发展意义重大，蒸汽动力机械效能及产品质量，逐步被认识，加快了推广使用进度。到1900年，该厂已拥有法式机550台，雇工2600多人，日产丝达250斤，这种规模在当年中国，实属凤毛麟角。

在华丰丝厂兴隆业绩诱导下，机器缫丝及织绸商户迅速增加，至1922年，境内从事缫丝织绸业的工厂多达40余家，从业人口近5万，烟台这块“人烟辐凑之区”，已是“车声聒耳，比比皆然”了。这一年，烟台丝绸业出口价值总额达关平银一千二百余万两，为全国口岸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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