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胆的玉米面饼子

街谈物语□刘斌70后的童年，是缺少美味的童年，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孩子们同大人一样，大多以地瓜、玉米面饼子、地瓜干为“天”。罕有的一点面食，大多是给家里的整劳力吃的，孩子们也只是在过年或逢喜事时才能吃。之前虽然吃过很多的饼子、地瓜干、菜馇，但至今，最爱吃的还是玉米面饼子，特别是小学五年级时早上吃的炒饼子，虽过去近四十年了，一想起来，却依然那么清晰，那么香甜，仿佛就在眼前。

1984年下半年，我升入了小学五年级，告别了带给我童年乐趣的大夼小学，每天早上要从上榆家夼村步行六七里路，到大柳家完小上学。对于一个个头不高，看似营养不良，身材瘦弱的孩子，每天早上要早早醒来，简单地吃点炒玉米饼子，再背上一个大书包，从村头的鸡鸣声中起步，穿越田间的小路，山坡上的苹果园，高高山顶上的狭窄小路，一路向北，再顺坡而下，淌过小河，走过田地，上大路，奔学校，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每天走这么远的路，能够支撑我、给我动力的就是妈妈炒的玉米面饼子。那时我们家的生活条件在村里还算是好点的，因为爸爸在烟台上班，妈妈当老师，村里还有点地。生活不是最好的，却也比较富足。就这样，大多时候家里吃的还是地瓜、饼子。每天早上，妈妈早早就起来了，朦胧中我听着厨房叮叮当当的切菜声，像在听着一首悦耳的催眠曲，总懒得起来，在被窝里翻来覆去，能拖一分钟是一分钟。

那时候，我家住在村西头。同村两三个上五年级的同学上学经过我家门口时，就会扯着嗓子大声喊我的名字，让我从睡梦中，半梦半醒中，猛然惊醒，一骨碌爬起来，胡乱穿上衣服，边穿衣服边回应，听到回声，他们就会等一等，然后一起走。但是，如果我哪一天或许因晚上干农活太累，在酣睡，没有回应，他们就会急着上学，先走了。

我匆匆忙忙爬起来后，简单洗刷一番，妈妈炒的饼子已经做好了，放在小饭桌上。只见圆盘中，焦黄的切成色子块的饼子排列无序，细碎的大白菜叶子点缀其间，沾着少许的油星，自然地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仿佛是人间最香甜最可口的美味。这时，妈妈会笑眯眯地看着我说：“赶紧吃吧！”我已经记不清下饭的咸菜是萝卜条还是疙瘩丝了，根本顾不上细细品味这饼子的味道，反正大口大口就急匆匆地把一盘炒饼子吞下了肚。吃完这稍显干涩、粗糙的饭食，身上突然增加了力量，就背上书包，提上装着午饭的饭盒，匆匆往学校走去。

每天早晨上学之路上，是充满乐趣的。大家一起走着乐着，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兴过了头会把路边的玉米秸当成敌人，练练功夫，恶搞点小破坏。特别是冬天大雪之后，小路变成了滑雪场，我们顺坡下滑，时而翻身滚蛋，时而四脚朝天，时而冲向路边积雪厚厚的沟中，一路上欢声笑语，很是开心。如果是自己形影孤单地走，可就不一样了。经过大片玉米地时，要到处张望，是不是有坏人呢？穿过苹果园时，也要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怕惊动藏在那儿的坏人；特别是下大坡时，小路其实就是中间的一道深沟，两边是庄稼地，总要提心吊胆，甚至不敢大声喊叫两声给自己壮胆。因为，当时人民的生活都不富裕，经常听大人们说起，某村某路口有“担道”的，拦路抢劫。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不太知道了。我们小时候经常听大人们绘声绘色地讲那些“担道”人的吓人举动———一个壮汉，手持一根粗木杠，突然从路边跳出来，挡在路中间，面目狰狞，大喝一声：留下买路钱！听得多了，这些“担道”人成为了我们这些小孩子心里不可逾越的恐惧障碍，每每在独自经过一些在自己看来可能会藏有坏人的地方，偶尔会大声唱歌为自己壮胆，但大多时候，是悄无声息的，还真怕把坏人给引来。每到心里惊恐的时候，就会想起小画书中的民族英雄岳飞、杨家将、本领超群的孙悟空，再想想早上刚吃的香甜的炒玉米面饼子，心里立刻充满了力量，似乎自己就变身成了手持亮银枪挑滑车的杨再兴，或手持大锤战无不胜的岳云，或是会七十二变大闹天宫的孙悟空，一瞬间，自己浑身是胆，雄纠纠起来。

四十多年，如在瞬间，曾经的一切那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特别是那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的炒玉米面饼子，与妈妈那亲切的微笑，永远封存在我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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