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井 乡村记忆

姜德照

在我福山老家的那个不大的小山村中，一共有三口水井供全村百多户人家饮用。三口井分别位于村外不同方位，都有着相当长的年头，自打我记事的时候就有这几口井。我记忆最深的就是村西北头的那口老井。另外那两口井，水不太深，用挑水的担杖钩挂着铁水桶顺到井中，在水面上一摆，水桶口向下一沉，一桶水就满了。但这两口井都位于村头的田地边缘，要担水，就要出村子，天傍黑的时候，那井就淹没在黑黢黢的庄稼地中。孩童本就胆怯，尤其是再往井里头看看，黑咕隆咚的，就更害怕了。有时候遇到下老雨的季节，田地水位高了，井里的水就浑浊不好吃。村里人更喜欢去村西北头那口井中挑水吃。

村西北头那口老井就在村里一户人家的房屋后面，井台子很高，周围砌有石头垒起的半边围墙，井台子也是用疙疙瘩瘩的石头铺成的，井筒子很深，俯身探头看下去，有两米多深的光景，里面黝黑黝黑，井底，一湾清澈的井水在微光中泛起细碎的光亮。这水很清澈，五冬六夏都很清澈明净，不像那两口井，一到雨季经常就不能吃了。冬天的时候，由于挑水的人很多，井台上经常结满滑溜溜的厚冰，清晨，井口还会升腾起白茫茫的水雾，有烟雾缭绕的感觉。一到夏天，无论天气多么热，井水依旧透着凉爽气，喝一口，凉丝丝地透着一股甘甜。“七七节”前后，家家户户将新鲜的大麦脱粒、晒干、炒熟，再磨成喷香的焦面，用刚从这口井中提上的凉水拌焦面，再加几粒糖精，喝上一口，那感觉，美！由于这口井很深，而且水位很低，到这井中挑水，都要带上大麻绳，一头系着铁钩子，挂着水桶顺到井中，用劲摆动井绳才能让水桶口翻下去，装满水，再用双手使劲提着绳子，把装满水的水桶拔上来。所以，我们老家管到井中挑水叫拔水，家里水缸没水了，就喊：“快去井里拔水去！”我拔水那几年，正是在村里上小学的时候，力气还没长成呢。挑水是个力气活，一般家里大人不会让孩子去，怕出危险。别说，还真出过不少孩子掉到井里的事。记得有一个四五岁的邻村小男孩，长得胖嘟嘟很可爱，到我们村走亲戚，在井口与一帮半大孩子玩，不小心掉到井中，孩子们都吓坏了，哭喊着喊来大人。有大人下到井中，把那孩子托起来，放进筐子中，用井绳拔上来。那孩子毫发无损。据下去救孩子的大人说，那小孩子在水面上露出半个身子在拍打着水玩，一点也没害怕。后来又传说，那孩子说自己在井水中骑着一只大白鹅，所以没沉到水底。从此，在村人眼中，这口井又带上了一抹神秘色彩。

后来，我去县城住校，父亲则去烟台进修一年，父亲经常不能当天骑自行车回家，临走时就把水缸挑满，因为母亲一看井口就头发晕，而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年龄幼小，不能挑水。听母亲说，那年冬天，井台上结满滴溜滑的大冰块，有几次家里实在没水吃了，她就带着妹妹和弟弟挑水。把水桶挂上，用井绳顺到井里，害怕滑倒，母亲就和妹妹、弟弟排起队来，母亲在前，大妹在她身后，再后面是小妹和年龄最小的弟弟，四个人一起拉着井绳向外拔水。

虽然时过境迁，但每每回想这一幕，我都忍不住一阵阵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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