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梦不觉远

王进利

一茶一书，是我每天最惬意的时候。呆在书房里的这一段时间，对于即将迈入花甲之年的我来说，不仅仅是打发闲暇，亦不仅仅为了愉悦晚年生活，这一隅书房承载了我年少时的一个梦，这个梦很长，整整做了几十年。甚至转念之间，我就能看到那一段岁月，和岁月中那个泥屋里、油灯下的少年。

我出生在上世纪50年代的乡下，因为家里低矮的泥坯房实在住不下兄妹七人，只好跟随伯父住在他大约四十平方米的泥坯房里。年少的我偏偏执着地做着读书的梦，显然在这个泥蜗居里，得一安静之隅读书就是一个奢望。

泥坯房夏天潮湿欲滴，冬天垒堵窗户，昏暗阴冷。住在这里，我一直读到高中毕业。面对日益长大的子女，父亲决定翻新老房。那是1976年，所谓的翻新，也仅仅是面积大了点，安上门窗框，材料依旧是泥土，但在当时算是“豪宅”了。这“豪宅”仍然是吃饭、睡觉最简单的区域划分。

直到1981年结婚，我终于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独立空间，一栋三十多平方米的泥婚房。日子过得充实幸福，但是从孩子出生后，我环顾被各种物件塞得满满的居室，恍惚看到孩子和我年少时一样在低矮的泥屋里、昏暗的灯下读书。我暗下决心，给孩子一个舒适的空间。上世纪80年代，经过一番努力，我亲手建起一栋64平方米的砖瓦结构的新房。装修时隔开了独立的客厅、厨房、卧室。这在当时是很前卫的建设格局。女儿也有了一间单独的房间。

后来，彩电、冰箱、音响等电器走进了生活。房子很快因为这些东西而显得拥挤狭窄。隔音也难如人意，为了女儿不受打扰，电视机在女儿学习时不能打开。一部电视剧，老婆常常是看一段落一段。直到有一天，女儿咬着我的耳朵说：“爸爸，咱家啥时能住上楼房啊。”女儿的话燃起了我住楼房的渴望。

工作之余，我承包了一些土地，辛勤劳作，几年之后有了一定的积蓄，又恰逢房改制度的完善，1996年，我终于如愿以偿地住进了独门独院的两层楼房，面积135平方米。搬家那天，全家兴奋得几乎一夜未合眼。妻子坐在新沙发里看电视，舒心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豆蔻年华的女儿在她房间里一会儿看看衣柜，一会儿照照镜子，一会儿在床上打个滚。而我，则踱进书房，百感交集。恍若看到那个蜷缩在泥坯房角落里读书的少年，一路走着，渐渐地走进了一片光明里。

现在，我已随女儿来到烟台，居住在11层的小高层楼房里。在这里迎来第三代人。小家伙有一天奶声奶气地问我：“姥爷，是不是住在老高老高的楼里就能看见星星的眼睛、听见星星说话呢？”我知道，我的梦已经收住了翅膀，安卧在最美的时光里，闲看花开，而孩子们的梦才张开翅膀，蓬勃着飞翔的渴望。我抚摸着孩子的头，动情地说：孩子，梦想并不遥远，有东风何能不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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