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背影

□刘学光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那年寒冬的一天中午，大雪飞舞，寒风狂啸，父亲背着用塑料纸包裹的铺盖卷，来到我刚参加工作几个月的单位大门口。他高大挺拔的身躯显得很单薄，头戴落满雪花的海军蓝棉帽，眉毛、胡子上挂着一层老厚的雪沫，一双旧棉鞋踩在雪地上，脚窝老深，不见鞋子光见脚踝。当我见到父亲时，父亲已经站立好一会儿了。

到我宿舍里，我急忙倒了杯滚烫的白开水给父亲取暖。父亲两手冻得通红，搓着手跺着脚，跟我说母亲怕我挨冻，缝了床厚棉被送给我。

傍晚，我下班到食堂端来热气腾腾的饭菜，给父亲买来一瓶“烟台白干”和一盒“大前门”香烟。父亲怪我乱花钱，绷着脸一点笑意没有。我俩坐在床沿上，拖来舍友的柞木箱当餐桌。我给父亲倒满一小铁皮罐头盒白酒，父亲慢慢仰头喝下，也打开了久违的话匣子。给我讲了“吃亏是福、勤劳是德、懒惰是祸”等好多为人处世的大道理。父亲读过书，在村中担任会计，因而说话也很有哲理。父亲喝得很尽兴，当知道我担任了团支部委员，还在单位的歌咏比赛、诗歌征文比赛中获奖，更是精神为之一振，兴奋得像个孩子。父亲说，他要乘晚上最后一趟去北京的列车赶回百公里外的农村老家，来时已买好回程车票，我无奈，只好依了他。

大街上的冰辙凹凸不平，寒风不时声嘶力竭地嚎叫。我推着自行车和父亲一路走着，父亲一边说着家乡的轶闻趣事，一边抽着“大前门”，开心满怀。我也听得津津有味。

到了火车站，在检票大厅，父亲不让我送站。他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一定好好干，干出个样来。”父亲摘下了自己的手表，戴在了我的手腕上。顿时，我全身热血沸腾，泪水夺眶而出。父亲拍了下我的肩膀，转身大步奔检票口而去。我瞪着含泪的双眼，直直地看着父亲。就在他一转身时，我把手表快速摘下放在了他那肥大的裤袋里。父亲没有觉察到。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我的泪水一直在流，眼睛模糊了，渐渐的，父亲的背影不再清晰，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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