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碾和推磨

张天永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前，农村人们所食用的五谷杂粮以及喂养家畜的部分饲料都需要用碾子和石磨轧磨而成。所以，那时每个村子里都要架设几台碾子供全村村民使用。我的故乡牟平区龙泉镇头甲村，村子不大，百十户人家，在村子的东西各架设安装了一台石碾，村民们习惯称东碾、西碾。

这两台碾子究竟自何时开始有的现已无从考究。据俺村年近九十岁的高先生回忆，他曾听他的爷爷说过，这两台碾子是当年老村长动员比较富裕的农户捐款，到距村将近二十华里的昆嵛山北麓的石材场加工制作的。制作完后是怎么搬回村里的呢？那时并没有能搬运这庞然大物的工具和设备。一个石质大碾盘厚度五十至六十厘米，直径近两米，重量在四千至五千斤，那时的道路也是崎岖不平、狭窄弯曲的山径小路，也只有靠人工慢慢地一步步连推带滚地搬到村中。搬动时，在碾盘中间的石眼插一根硬木棒，木棒两端再用很多横竖木棒将碾盘牢牢捆绑结实，几十名村民在碾盘前后左右手把木棒，找准平衡，遇到上坡就齐心合力喊着号子向上推动，下坡就得用力向后拽拉。不到二十华里的路途，用了将近三天才将这个庞然大物搬到村中。所以那时人们称搬碾子为赶碾子。

搬回村后，将大碾盘平放在提前准备好的四根石柱上，找平固定好之后，用一块硬木板搭在碾盘边椽，用人力将一吨多重的碾砣推滚上碾盘。之后就要由木匠制作碾掛了。碾砣内细外粗，在两根长方形的碾掛一端琢一圆洞，插上碾棍，就可人推畜拉，使碾砣围着中心轴反复地旋转滚动，就可将所碾轧物品轧成较理想的成品。

石碾大多用于村民们碾轧谷米类和养猪所用饲料。碾盘还可为农村妇女们提供一些其他方面的作用，如将高粱米经浸泡后碾轧，把其外皮搓掉，做米饭或熬粥都是很好的。在那个年代，村民会将猪骨头放到碾盘上用锤头反复颠砸，直到砸成一堆碎末，用它包菜角子。但看似很细的骨头碎末，吃到嘴里还是碴碴粝粝难以下咽。

石磨是那个年代每个农户家不可缺少的必备物件。石磨一般都是支架在灶间中间，农村称这间房叫正间房。房子多的农户，也有支架在东西厢房或南北屋的。石磨是由磨床、磨盘、两盘石磨和磨棍组成。几种粮食的推磨，最费工夫的是小麦，小麦一般要推磨二到三遍。第一遍罗下的面叫头白面，第二遍叫二麸面，第三遍叫黑麸面，最后剩下的叫麦麸，用来喂养家畜和鸡鸭。较容易推磨的是苞米，因苞米面粗细不大影响烀饼子或熬稀饭的使用。推磨面汤面需要很细的面，推磨起来很费力。那个年代农村喝各种粮食做的面汤，特别是晚上这顿饭，几乎是家家的主食。面汤的品种很多，如地瓜丝与黄豆推磨的面叫豆面汤，与豇豆推的叫豇豆汤，与小麦推的叫白细面汤，纯地瓜丝或地瓜干推的叫地瓜面汤等等。

轧碾推磨这种活计，虽不是出大力气的话，但长时间围着碾盘磨道这么转来转去也真是寂寞无味。我少年时代，一听父母让我轧碾推磨就非常抵触。我建议父母借用生产队的小毛驴，父母还不舍得，因为那要扣掉两个工分。轧碾推磨这活还专门利用雨雪天不能上山下坡干活之际来干。我整天在山上劳动，好不容易遇上个下雨天，心想可以找伙伴们好好玩一会儿，可不干父母不依呀，所以带着满脸的不高兴应付差事。如遇到与老爹一起干，还能有点兴趣，因为老爹会一边推磨一边给我讲很多有趣的故事。什么薛平贵征西、黑老包刀铡陈世美，什么狸猫换太子、呼延庆打擂台啦等等。如果遇上与母亲一起推磨轧碾，我就满腹冤屈，因为她总是嫌我偷懒不出力，磨磨蹭蹭的不像个干活的样儿。我瞅着她不注意，就偷偷溜到大街上找小伙伴们去玩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农村通上了电，各种粮食都用机械加工，村中的两台石碾和各家的石磨都用不着了，这轧碾推磨的历史已是一去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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