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海虹正当鲜

□高绪丽

刚过完年，市场上卖海虹的还寥寥几个摊位，只是隔了数日，便如雨后春笋般，大街上、小区门口和市场里外，叫卖“本地海虹，十块钱五斤”的喇叭声不绝于耳。那些散装在车上模样黝黑的海虹在春寒料峭里惹得路人纷纷驻足。有外地人上前询问，摊主也不客气，扯着嘶哑的嗓音招呼道：“这是咱们烟台的海虹，保您吃了这次，还想着下一回。”

海虹是一种双壳类软体动物，它的壳呈楔形，前端尖细，后端宽广而圆。它的壳内面灰白色，边缘荧光蓝色，有珍珠白的光泽。海虹分野生与养殖两种，海虹的环境适应性极强，只要找到合适的附着物像岩石、麻绳之类，便会成群结队地向上生长，我们平常所见的海虹一般都是养殖，而且还多是作为饵料放任散养之。黄海海域有最早的养殖海虹，不止这些，附近的渤海海域也有海虹养殖，像海阳、莱州、乳山等地都有大面积的海虹养殖，因水温限制，我们当地养马岛海域的海虹要在5月左右才能上市。

海虹，南方人称它青口，我们当地人习惯称它海虹蛤。海虹蛤一年四季皆有，尤以春节过后最为鲜美肥嫩。正所谓“春来海虹味当鲜”，为了迎合市场需求，海虹养殖户也会选择在这个季节收获海虹。海虹的产量高，生长好，价格一直低廉，但它的营养价值绝不忽悠，它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和微量元素，素有“海中鸡蛋”的美誉。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还没有出正月，村子里隔三差五就有来卖海虹的，来到大街上，亮起嗓门吆喝“卖海虹来”。那时候的生活还不富裕，家里餐桌上的饮食单调，而海虹又是正值鲜美，母亲心疼我们，常常打发我去街上买些回来解馋。常来卖海虹的是一位皮肤黝黑五十岁上下的汉子，他见只有小孩子，也不欺小耍秤，两块钱的海虹给我盛了满满一大兜子。海虹可以蒸、煮食之，也可煮熟取肉与青菜凉拌或勾汤，味均鲜美，但尤以蒸或煮最大限度保留了其的原汁原味。母亲最喜欢清煮海虹。海虹买回来后，去除杂物，用清水冲洗干净，直接上锅不用加水，盖锅盖起火，煮至海虹全部开口即停火。海虹煮的时间长了，海虹肉变老鲜美程度就大打折扣，而刚开口时掀开锅盖的一刹那，鲜美气味扑鼻而来，犹如置身春天百花盛开的花海中，鲜美浓郁的香味入得了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食欲随之陡升，迫不及待想要大快朵颐。去的地方多了，看见吃海虹的架势，就可猜出是否是咱胶东沿海的人。有一回我出差去了外地，在一家中档酒店里，上来一盘炒海虹，不仅海虹的个数可怜，而且味道怪怪的。看着同桌的其他客户吃得津津有味，我在心里说道，待回到咱的大烟台，一定多买它一些，吃它个够。在咱们当地，海虹一上桌怎么也得一大托盘或一盆，更有甚者，会将煮海虹的小锅也一同端上桌。吃海虹的时候，姿势不能太优雅，而且美味要共享之，要三五个人一起，围着桌上的海虹坐上一圈。吃海虹要像打仗一样，要放开手脚，要有一个豪爽劲儿，还要讲究快、准、狠。海虹一出锅要趁热食之，不用勺筷，直接伸手，用大拇指与食指捏起带肉的海虹壳，递到嘴边一“哧溜”，嘴里嚼的功夫，下一个海虹已经提到了嘴边。吃到兴致处，你一个，我一个，盛海虹的盆里尽是手起手落，众人皆以有海虹为欢。用不了半刻，吃到盆底，捏起半边吃剩的海虹壳，以壳作勺，舀起半勺清蓝的煮海虹汤，入口自有一股清鲜直沁心腹，不免感叹起它美味的至鲜。

记得梁实秋先生曾经说过，“美食者不必是饕餮”，意为享受美食在质不在量上。可我总觉得，他是没有见识过咱们烟台人“哈啤酒、逮海虹”的豪爽过瘾劲儿，或是他没有真正享用过咱大烟台的鲜美海虹。否则，我敢断言，如果他有幸碰到了我们的海虹盛宴，定然会发出“食海虹者必饕餮”的由衷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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