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文亦武郭大参

烟台故事■钩沉

文溪

明代学者焦竑（hóng）万历年间编纂了一部《国朝献征录》，计120卷，其中第98卷选用了四川右参政郭东山的墓志铭。此铭系弘治朝状元毛澄所写，内容翔实，文采斐然，恰与《掖县志》《掖乘》《识小录》等方志互为印证、弥补，使得郭氏这位具有传奇色彩的历史人物，较为清晰地凸现在世人面前。

小儿善属对出语即不俗

郭东山，字鲁瞻，号石厓（yá），掖县（今莱州）人，明弘治六年进士，历任浙江山阴知县、陕西道监察御史、四川按察司佥事、右参政等职。“大参”是邑人送他的绰号、昵称。

明成化庚寅（1470）二月初九，郭母侯氏“梦吞鹤卵而生”，小东山的降生，自带光环。他四五岁读书即善属对，而且多出惊人之语。小东山7岁时，恰逢“谢政归”的杭州府学教授毛敏（字养浩，毛纪的父亲）偶入里塾，见小东山甚温雅，问能属对否？答曰：能。毛敏说：小学生。小东山应声云：大进士。毛敏大惊，对其刮目相看。当他得知学童的父亲名叫郭钊，是阜城（今属河北衡水）教谕，竟与自己同行，不免喜出望外。两家也算门当户对，毛敏遂把爱女毛缮许配郭东山。双方择日互换庚帖，订了娃娃亲。一日，毛家吃猪蹄，也把小东山叫去了。席间，毛敏兴致正浓，戏曰：一顿一个猪蹄。小东山随口答道：三场三占鳌头。老泰山愈对爱婿疼爱有加。这番对话流传甚广，是当地人津津乐道的坊间趣谈。

不久，郭钊将侯氏母子接到了阜城官邸。在那儿，小东山继续到学馆深造，可惜，好景不长。小东山11岁那年，父亲不幸患病去世了。为将父亲灵柩运回故乡，他只好请求县令帮忙。县令早就听说教谕的儿子善诗工对，便说：“要我帮忙不难，但有个对子，你须对得上。”小东山擦干眼泪，点头应允了。县令沉吟了一会儿，突然说：“山东猪皮绔。”小东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县令道：“但说无妨。”小东山听父亲生前说过，这位父母官是南方人，当即鼓足勇气说：“江南鴂（jué）舌蛮。”这话源自《孟子·滕文公上》：“今也南蛮鴂舌之人，非先王之道。”意思是说，南方人说话有如鸟语，很难听得懂。县令想不到竟被一个孩童揶揄了，闹了一个大红脸，却也非常佩服小东山的机敏与才华，于是赶紧安排衙役帮他备车发灵。

父亲的尸骨入土为安，在岳父劝导下，小东山事母笃孝，发奋读书。几个春秋过去了，为替小婿分忧，毛敏又让女儿早早过了门。郭东山弘治二年（1492）中举，弘治六年（1496）登进士，仕至四川参政，可以说，这些功名的取得，都与岳父家的援手息息相关。明正德年间，毛敏夫妇相继去世，时为四川按察司佥事的郭东山一连写了十二首《寓蜀中哭岳父毛养浩翁、太淑人母》的缅怀诗，这里摘录二则，以窥其真情实感的流露：其一：“福禄山头宿丱（guàn）生，莱州城里哲人倾。西风遍洒斯文泪，况是恩兼父子情。”其三：“七龄早已误翁知，从此门墙得附随。今日趑趄空老大，痛悲冰玉负深期。”

有功不邀功恬退以忘形

郭东山26岁考中进士，即被擢为浙江山阴知县。他以“诚信临下事……其严数月，群心贴服”。此间，郭母侯氏不幸仙逝，守丧期满，他又被调补河南浚县，仍任知县；弘治十六年（1503），出任陕西道监察御史。时宦官“五逆乱政”，他因弹劾刘瑾而触时忌，遭构陷，受廷杖，免官归。正德五年（1510）刘瑾败亡；两年后，郭东山起废，擢为四川按察司佥事。

巴蜀系少数民族聚居地，辖内多有悍匪聚众叛乱。最有名的一个叫廖麻子，一个叫喻赸，他们啸聚山林，打家劫舍，百姓苦不堪言。官兵屡屡讨伐、招抚，可不久他们即出尔反尔，重又祸害百姓。正德八年（1513），廖麻子等率其党羽千余人归降，巡抚都御史高崇熙为让他们安居乐业，在临江给其安排了住处，可他前脚刚走，后脚这伙人就复叛了。朝廷震怒，命左都御史彭泽（字济物）为总督、郭东山为监军，率边兵征剿，除恶务尽。郭东山上书“平寇八策”，大意为：渠魁当剿，而胁从者当抚之。可主帅彭济物并没有把这几个蟊贼放在眼里，他要郭东山“监诸军师出”。郭领兵由德阳至剑州，累战累捷。他预料到穷寇势必走潼川，因而在江边设伏，果然得计，俘斩甚众。后来，郭东山又率军转战至牛山及三义溪，俘获贼首喻赸的妻子及辎重。最终迫使对方乞降。这场仗历时三个月，驰驱万余里，猖獗十年的廖、喻二匪终于被扫清了，地方得以安宁。

蜀地一役，郭东山表现出了非凡的军事才能，就连久经沙场的彭济物，亦对其精到的筹划大加叹赏，然而，二人因意见不合，终至分道扬镳。彭氏独夺平叛之功，郭东山却不以为意，一笑了之。正德十一年（1516），郭被擢升为兵备副使，抚治东达（今属四川达州市）。东达素称蛮荒之地，这里，山高林密，虎狼出没；民风粗犷，人们世代狩猎为生。郭东山上任伊始，恰遇僰（bó）夷叛乱，遂率川南道边兵征讨，直抵葛魁诸寨，捣匪巢，“元恶授首”，其他如乌蒙部诸寨，随之安顿下来。稍后，郭东山在当地首倡“务农业，兴礼让”，恩威并施，习风为之一变。

正德十三年（1518），郭东山再升为右参政，加俸一级。适逢朝廷万寿圣节，百官晋京朝贺，这时，郭东山已经走到京都门户卢沟桥了，听说上头又要加封他为巡抚，当即上疏谢病而归。难怪方志《识小录》作者毛贽这样点评：“古人恬退如此！”

郭大参生得颀然伟岸，晚年“幅巾深衣，动止有矩”。在家乡，他与舅哥毛纪、副使滕谧、通判王岳、学博王邦等致仕之人，组成“五老忘形会”，经常凑在一起寄情山水，拈题分韵，雅歌投壶。团队虽小，影响却大，时人称之有“香山洛社之遗风”。多年后，大参把自己的诗作整理成册，书名就叫“石厓诗集”。

明世宗嘉靖十年（1531），郭大参偶感风寒，医治无效，撒手人寰。享年六十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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