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则旧时江湖骗术

王尧锴诈骗这事不新鲜，人人深恶痛绝，古人也深受其苦。笔者翻阅旧书，读到了旧时在烟台发生的几起诈骗案例。烟台自古就是南粮北运的海路要道，尤其是开埠以来，商贾云集，人员流动大。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多的地方，自然江湖的水就深，出现诈骗也就不足为奇了。假币坑苦人清朝笔记小说《废铎呓》里讲了这么一个故事：说是清朝时莱州郡有个老翁，腰缠万贯，八十多岁的时候突然昏迷不醒，中间偶尔清醒，就跟家人说，他是被阎王爷派人抓走的，他本来死期没到，但阎王认为他平生作恶多端，就得提前投胎转世为猪。阎王列的罪名中，有一条就是利用假币坑人。

制作假币自古有之，由于获利高，即使冒着被杀头的风险，也有人铤而走险。不过胆子再大，造假钱也得偷偷摸摸的，所以干这一勾当的一般都把制售窝点选在海岛上，一是隐蔽，二是销赃便利。海盗土匪聚在岛上造假钱，往来的商船路过此地，就低价买假钱藏在船舱底下，靠岸时再掺在真钱里花出去。

在古代，一千枚铜钱串成一串，叫一贯钱或一吊钱。民间私铸的假币，与官府所铸的钱相比，分量轻，工艺粗糙，鉴别起来难度不大，所以想把它花出去就需要一定的手段了。一般拿到假钱的人，把假钱掺在真钱里，每吊钱里掺杂几十个，鱼目混珠，若接钱的人不仔细检查，骗子就得手了。不过，这么做也得看对象，要是遇到较真的人，一枚一枚地验，这样低级的骗术就行不通了。

那时，民间主要的商业交易之一就是买卖粮食。乡下的农民早上鸡叫时挑着粮食动身，天亮到达市场，卖完了就等着拿钱回家，可这时还不到中午，离天黑还早。黑心的商家怕农民会对钱逐个检查，就故意拖延时间，说自己这里钱不够，给开张条子让这些农民拿着到别处去取。等农民拿着条子过去，那边再借故拖延，一拖再拖，天就快黑了，农民着急回家，接过钱来不及再检查，就领着真假搀和的钱无可奈何地回家了。精明一点的人，还能趁以后赶集的时候偷偷花掉，老实的人就只能一辈子守着这些假钱了。

前文提到的莱州郡老翁就是因拿假钱骗老实人被阎王提前判了死刑，他临死前还不忘告诫子孙，把奸诈的手段施在老实人身上，这笔债早晚是要还的。只可惜老翁到死才明白这个道理，为时晚矣。这个故事颇有《警世恒言》的味道，借老翁之口劝喻世人不要偷奸使诈，于今世也有意义。神药“串地锦”这种以假乱真的骗术，尚且属于行骗的低级阶段，只要用点心还是容易识破的，但有些骗术，就很难当场识破。骗子精心设计一个陷阱，花言巧语让人一步步掉入坑中，等意识到被骗时，骗子早就跑得没了踪迹。

著名的评书家、“连派评书”的开创者连阔如喜欢云游四海，上世纪30年代，他根据自己走南闯北的见闻，以“云游客”的笔名在报纸上连载一系列讲述江湖内幕的文章，后来结集为《江湖丛谈》，书中讲了他在烟台做小买卖期间的一次见闻。

有一次，连阔如路过西南河，看见一家客栈门前站着一个发传单的，说店里住着一位大夫，白看病不要钱。路人听着新鲜，就接过传单被人领进店。等进去十几人后，穿着皮袄、戴着金丝眼镜、气派十足的“大夫”便缓缓出场了。

大夫坐下后，不着急看病，先扫一眼，把看着不太容易被骗的人挑出来，免费给几丸药，让边上听差的客客气气地请出去。

剩下的人，就是案板上等着挨宰的肥肉。大夫挨个儿给看病，看病确实是免费的，可看完之后，病人就央求着给治病。大夫就一一列出药方，其中有一味药叫串地锦，大夫说，这是最宝贵的药，出在西藏，长有三四寸，是个小虫儿，往地里乱钻，要是配在药里，能舒筋活血，祛风散寒，吃下就好。这服药倒不贵，唯有那串地锦得花五十几元钱，还没准儿买不着真的。

病人治病心切，赶紧说：只要能把病治好喽，几十块钱算得了什么。见此，大夫不慌不忙说：你的亲戚朋友有没有在药行做事的？病人说没有。见病人已上套，大夫故作为难地说：就怕你花了大价钱，还买不到真正的串地锦。这时，旁边的听差趁机接上话：咱们给某某官员配的那药不是有串地锦么，不妨匀给他点？大夫佯装发怒，把眼一瞪，斥责那听差的不该多说话。病人见此，就更急着央求大夫行好积德，匀给他，该多少钱，给多少钱。

大夫顺势装作不情愿的样子说：我把药匀给你，你有五十多块钱吗？病人摸摸兜说：我有十几块钱给你留下，我回家再取那三十几元去。

于是，大夫就“大发善心”，收下钱，把药交给病人，详细告诉用法，还不忘提醒明天过来把钱补上。

病人拿到药，高高兴兴回家，直到向街坊邻居说起此事，才发觉上当了，因为药材里根本就没有“串地锦”这味药。等第二天去客栈询问，发现这群人早就连夜退房走人了。

这是典型的团伙作案，成员分工明确，整个行骗过程就是被精心设计过的剧本，哪个环节说什么话都事先安排好，层层设套，步步引诱，冤主被骗后，不但丝毫察觉不到，甚至还心存感激。

这两个案例，虽然距今时代遥远，但其中的骗术，仍可能出现在我们身边，不可不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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