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河生芽子

冷大川

地瓜育苗，在我们当地又叫生地瓜芽子，是地瓜种植生产中一道不可缺少的工序。清明前后，天气回暖，正是生地瓜芽子的最佳时节。

早些年，地瓜是胶东农民的主粮之一。在塑料大棚、回龙火炕出现以前，农村地瓜育苗只能靠日照，即使哪家生在热炕头上，也会由于光照时间短而纤细、柔弱。如果遇到哪年春寒严重，地瓜出芽晚、生长慢，则会直接影响当年地瓜的栽种和年产量。然而在我们招远东汤上靠近温泉的地段，不仅地温高，空中雾气腾腾，气温也相对偏高。东汤人充分利用这一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搞起地瓜育苗，收益相当可观。

合作化特别是“土改”以前，农村沿袭旧俗，一家老小几代人，几十口子住在一起，大多数人家，伙里仅供吃饭，穿戴一律不管，各份小辈的开销用度，全靠女人平时做针线活挣个零花钱，也叫私房钱。男劳力，在家下地种粮的，打下的粮食全部归伙；外出打工挣钱的，挣的钱一分不剩归公。我们家当年在本村算过得去的中农，家境也是如此拮据。生地瓜芽子，正是各份小辈挣钱的机会。除了伙里生外，各个小份都用自己的私房钱到市场上买地瓜，生芽子。在家下地的男劳力，挤时间帮助推沙，定时为地瓜床子泼水。待到当地四月庙会，各小份都会拿出卖芽子的钱买鱼买肉，或者买来蔬菜水果，犒劳出力的人，全家人也都跟着美餐一顿。

合作化以后，进入集体经济时期，以生产队为单位，组织生芽子。生的量大，除了供队里栽种，芽子大都是拿到市场上卖，作为生产队一项主要经济收入。私人户或多或少地也生一部分，尽管量不大，也算是一种可观的收入。除了三年“自然灾害”和“割资本主义尾巴”那几年里，几乎年年如此。

每到清明前后，邻近几个村的人都会争先恐后地到汤河附近占地方。因为有的地段靠汤河热水太近，地温过高，地瓜易烂；多数地段离热水太远，地温过低，地瓜出芽晚，生长慢，芽子卖不上好价钱。温度适宜的地段是有限的，占不到好的地脚，就意味着这笔收益大打了折扣。

先要整畦子，推沙。生芽子的几天里，汤河周围你来我往，人头攒动。一垱一垱的畦子整得平平整整，周围堆放的沙子一堆又一堆。那些年，几百来米宽的城东河，沙滩一望无际，白茫茫一片，无论是盖房子垫地基，还是脱墼、生芽子，随用随推。接着浸种，摆放地瓜。用汤河热水浸种是当地人的一种习惯，浸地瓜种的水温一般在摄氏40度左右，地瓜放在里面浸泡十几分钟。往育苗畦里摆放地瓜是一个细致活，要一个挨一个斜着摆放，边摆放边按压，使其高度一致。还要认准地瓜的顶部和底部，如果搁颠倒了，芽苗不仅出得晚，而且拔出的芽苗根部有一个很大的弯，不好栽，还易断。有时为了确定是正还是倒，要反复察看颜色、根毛、芽床等特征。

然后压沙、泼水。地瓜摆放结束，再用手或其它工具按压一下，使地瓜上端平整，相互间挤压得结实。这样不仅芽苗高度整齐，而且拔芽苗时不致于将地瓜带出，影响以后的出芽。再将沙子均匀地撒在地瓜上，沙子厚度为5厘米左右。过浅，顶芽太多，没有根；过深，根太长，出芽晚。然后泼水，也就是往苗床上洒水。第一次用水量多，使沙子与地瓜完全相融，不留空隙。以后的管理，未出芽前，晚上用草帘子盖住，以遮霜保暖。隔六七天泼一次水。出芽以后，随着气温上升，隔四五天泼一次水。如果芽苗出齐，气温过高，隔两三天就要泼一次水。

芽苗上市是当地人的一件大事。每逢城里大集，天不亮，人们有的提着保险灯，有的拿着手电筒，或借着月色，起五更拔地瓜芽子。汤河周围，这一堆，那一撮，遍地是人。全家老小齐参战，拔的拔，数的数，装的装，都奔着上早市。

招远集市多，几乎每天有集赶，但招城集规模最大。邻县龙口、莱州、莱西、莱阳、栖霞的商贩大多都来赶招城大集，地瓜芽市也是如此。由于汤河地瓜芽上市早，所以尽管价格高，可还是买主多，销得快。生得多的人家，早早卖完了这畦子，赶紧回家张罗着拔那一畦子，有时一天往返好几趟。因为如果一次拔得太多，卖不了，又“搓登”得不像样子，即使第二天再赶别的集，也卖不上好价钱了。所以要卖完再拔，随拔随卖，保持芽苗的活鲜劲。

一茬地瓜芽拔完，就赶紧泼水，等到五天以后的下个集，又可以拔第二茬。如此一集一茬，一直可以拔到麦收以后栽麦瓜。

生地瓜芽子也有倒床的时候，可能是地瓜储藏不妥，有了病害，也可能是地温或是气温过高，泼水又不及时。总之，地瓜芽苗根部有黑斑，这样的芽苗栽到地里，成活率极低。所以买芽子特别要挑选根部鲜灵、壮实而又不干瘪的，这样才会确保栽的地瓜苗全、苗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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