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难忘的秋天

张善文

童年时，芝罘岛在我的想象中是块神秘而梦幻的土地。它首先引起我兴趣的根源就是老父亲经常给我讲述的有关秦始皇东巡和康王的故事。这些耳熟能详的故事伴随了我整个童年，以至我试图极力去追寻那个遥远年代的事情真相，更渴望亲自去芝罘岛看一看这块神秘的土地到底是啥样？却囿于种种原因，一直未能如愿。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烟台市举办大型美术展览，其中一幅由画坛耄宿黄新民先生创作的国画特别引人注目。画面表现的是古代芝罘岛居民齐心合力把由秦始皇丞相李斯书写的刻石推入海中的画面。新民先生的画作神采飞扬，翰墨淋漓。画技炉火纯青，画面气势逼人，画面人物栩栩如生，令人过目难忘。这更加激发了我想去芝罘岛看一看的念想。

1966年秋天，本该中学毕业的我们，却因“文化大革命”的原因被推迟毕业。当年九月底，我们全班同学被学校派去芝罘岛大疃村参加农业生产劳动，历时一个月有余。我有生第一次踏上了这块梦寐已久的神秘土地，满心的喜悦荡漾在心头。

蔚蓝的大海，风平浪静。安谧的村庄掩藏在巍巍的山脚之下，显得幽静而神秘。我们男同学被安排至村中的祠堂中住宿，女同学被安排至老乡家中住宿。而做饭之事则由我们班自己选派专门同学负责料理，单独开火。

每天晨曦微露，同学们便跟随农友们一起上山干活，大家站成一排抡起大镢翻刨土地，土地柔软而疏松，让人仿佛呼吸到大地清爽的气息，赤脚站在土地上，舒服又惬意。高强度的劳动累得我们筋疲力尽，满头大汗，没过两天手心就磨起了几个大泡，我强忍住疼痛继续干活。劳动间隙，我会拿起自带的竹笛给大伙吹上一段欢快的乐曲，缓解一下身体的疲惫，也受到大家的一致喜爱。

秋天的芝罘岛，厚厚的落叶犹如给大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地毯，遍地的金黄，满目的温馨。

那几天，同学们被生产队分派用独轮小推车给北山的田地送肥。我们男同学不怕脏累，挽起裤腿，赤脚站立在沤好的堆肥旁，用铁锨往推车的条筐中铲肥。一满车的肥料足有三四百斤重，我们男同学负责驾辕推车，女同学在前面帮助拉车。虽然我从未推过小车，却毫不畏惧，我把车襻盘到双肩上，鼓起勇气，推起小车就往北山走去。走不多远就进入盘旋的山路，山路是羊肠小道，崎岖而逶迤。路边泛黄的野草在秋风吹拂下不停地摇摆，仿佛在跳着快乐的舞蹈。我稳住车把，小心翼翼往前推行，前面的女同学也用力向前拉。小车在崎岖的山路上歪歪扭扭，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我们转过好几道山路，才到达山上的田地。尽管是第一次推独轮车，我却克服困难，降服了独轮车，心里十分高兴。

在劳动中我还结识了一位好朋友，名字叫房候贞。我俩同年同庚，他是二队的民兵小队长和团支部书记，是一位特别能干的小伙子。当年他老父亲卧病在床，每到开饭时逢到班里吃大米饭，我就会把米饭送给他父亲吃，他又回送我焦黄喷香的玉米面片片。久而久之，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他到市里参加团代会，还去我家找我玩。后来他当了兵，退伍后分到粮管所工作。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曾专程去大疃村看望过他，那时他已成为两个女儿的爸爸了。

劳动之余，我们几个男同学结伴来到芝罘岛北山游玩。站在悬崖边，眺望远处，无垠的大海一览无遗，壮丽无比。北侧的山势极为险峻。临海之处，悬崖峭壁，怪石嶙峋。山崖似成九十度直角，气势逼人。从山下仰望颇有铜墙铁壁之感。悬崖下的大海波涛汹涌，轰隆作响，飞起的浪涛拍到礁石上溅起许多白色的浪花，蔚为壮观。孤独的石婆婆屹立在波涛之中，映着大海，形成一幅美丽的画卷。

令人遗憾的是，我所极力追寻的秦始皇东巡的祭天之地和李斯刻石立碑处及康王坟的踪迹俱都寻觅无果。但曾经发生在这块土地上的动人往事却已深深镌刻在我的脑海中。

芝罘岛和烟台所城，历史上一直有着深深的不解之缘。芝罘岛不仅仅是护卫烟台的屏障与门户，而且和烟台所城人员交流往来不断。据传所城张氏的后裔有许多人很早就移居芝罘岛繁衍生息。至于最初起于何年何时，至今已无从查考。我了解到，芝罘岛东口有张氏三支后裔，芝罘岛大疃有张氏六支后裔。1968年“文革”时期我所在工厂组织文艺宣传队赴莱阳、黄县（今龙口）慰问军宣队工宣队时，在黄县就遇见过一位和我同繁一个字的芝罘岛张氏后裔。我妻子有个同宗弟弟是打捞局员工，娶了个芝罘岛大疃的弟媳，也是芝罘岛张氏后裔，一打听是繁“韶”字的，竟然比我小了四辈。

几十年过去了，上个月，我跟随芝罘区委宣传部、芝罘区文联、芝罘区农业农村局、烟台晚报联合组织的“爱祖国爱家乡”暨“我与芝罘”征文采风团，又一次来到久违的芝罘岛。如今的芝罘岛已是天翻地覆，旧貌变新颜。岛内楼房鳞次栉比，街道公路平坦笔直，连天空也似乎变得更加蔚蓝。海风徐徐吹来，夹杂着熟悉的海的咸味。看着蓝蓝的大海，听着浪涛声，呼吸着海边的清新空气，我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金色的令人难忘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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