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大院纪事, 追忆烟台农业的　外向型变革

烟台市机关事务工作协会协办

王树建口述程显广整理

我长期在烟台本地工作。从1983年到1997年，我先后担任芝罘区区长、区委书记和烟台市副市长、市委副书记、市委书记。那十几年的时间，正是烟台对外开放从起步到快速发展的关键时期。在全市上下加快二、三产业招商引资的同时，我们市委、市政府抓住对外开放的有利时机，在1990年适时提出并实施外向型农业战略，以便充分发挥对外开放政策的效能。经过几届党委、政府的精心组织实施，烟台外向型农业发展取得了巨大成就。1994年烟台市被列为全国外向型农业示范区。2013年农业创汇达30.4亿美元。

农业要发展必须“走出去”

我在领导岗位上工作多年，深知任何一种发展思路、战略，都要顺应大趋势，符合某一阶段的客观要求。烟台提出发展外向型农业战略，并组织实施这一战略，正是顺应了当时农村、农业发展的大趋势。

烟台一直是一个农业比较发达的地区。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农村实行农业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烟台农村生产力得到了大解放，农业生产率大幅提高。同时，农村劳动力剩余的问题也出现了。随着市场化的改革，在“无工不富、无商不活”的引导下，烟台乡镇企业异军突起。这一方面吸纳了农村剩余劳动力，但另一方面本地农产品加工原料不稳定又制约农产品加工业的发展。特别是实施进一步对外开放政策后，参与国际经济大循环，大量“三来一补”企业诞生，出口创汇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当时烟台出现的情况是：一产发展放缓，二产快速发展，三产明显滞后。如何推动三个产业协调发展，特别是推动传统农业的根本变革，利用本地丰富的农产品资源加工出口创汇，成为当时烟台决策者思考的重要问题。

1990年，我担任副市长刚一年多时间。当时我到国外考察，有两件事对我触动很大。一是，在国外看到农场式经营方式，一个人经营一两千亩土地，搞规模经营，各种生产服务全是社会化；二是，在日本看到一位华侨，是我们胶东老乡，他把豆芽生产专业化、产业化、市场化，每天生产的豆芽能供应全国各地超市。

我一直在想，烟台是个农业非常发达的地区，但是传统农业、传统生产方式很难有大作为，作为对外开放城市，烟台要与国际接轨，农业也必须参与国际经济大循环。而以家庭经营为单位，势单力薄，没有能力把自己的农产品推向国际市场。当时，烟台苹果、莱阳梨、龙口粉丝、胶东大花生等农产品品牌虽然在国内外有一定名气，但没有充分发挥这些品牌的作用，还是以内销为主。烟台农业的出路在哪里？在解放思想大讨论的推动下，经过充分调研酝酿，我们认识到，烟台农业的大发展，只有依靠国际、国内两个市场，才能有更强大的生机和活力。因此，烟台市委、市政府及时提出了发展外向型农业的战略。

建设“集团军”打国际市场

1992年，我担任市委副书记，农村工作是我分管的工作之一。我们当时的想法就是，要以开放的观念、开放的思路、开放手段，来推动外向型农业战略的实施。

为推动烟台发展外向型农业，市里出台了一系列指导意见和配套措施。并相继提出了“山上烟台”、“海上烟台”、畜牧“双百工程”和乡镇企业“龙虎工程”等举措，规划建设了花生、苹果、大樱桃、海珍品、长毛兔、肉食鸡、菜牛、蔬菜、蚕茧、粉丝等十大系列农副产品出口生产基地。提出做“引洋、养野、返古、串季”的八字文章，引进国外优质红富士、大樱桃，长把梨等，加速了烟台传统水果的升级换代。引进养殖大菱鲆，养山鸡、鸵鸟、狐狸、甲鱼、灵芝等，开发挖掘传统农业工艺。塑料大棚的大发展，使串季农产品出现了质的飞跃，被学者称之为农业史上的“白色革命”。这些适合当时因地制宜的做法，为以后发展外向型农业奠定了基础。随着经济发展的要求，为了把烟台全面推向国际市场，我们在全市建立起“四个百万亩”农业开发区，划出100万亩农田、100万亩果园、100万亩林业山滩、100万亩浅海滩涂，作为农业对外开放的基地，并在资金、技术上都给予大力支持。

为解决传统农业为主，一家一户经营，单打独斗，农产品很难走向国际市场的难题，我们想到了要有“集团军”的带动才行。烟台当时缺少大型的外向型农产品加工贸易企业，必须下大力气培育自己的龙头企业。我们重点围绕粮油、水果、水产、畜牧、蔬菜五大支柱产业，以大规模、高科技、外向型为目标，通过“挂、靠、联、改、扩、建”等形式，采取资金、技术、人才集中扶持的办法，培植了一批农副产品加工贸易龙头企业。仅莱阳市短短几年时间就培育出了几个有影响力的较大的农产品加工外向型企业。我们向国家争取每年6000多万元的资金，用于扶持骨干龙头企业建设。正是这些龙头企业的快速发展，把烟台的农副产品迅速推向了国际市场，并具备了一定的市场竞争实力。

对外贸易是订单式的，讲的是质量和诚信。有时有订单无货源，有时又存在有货源无市场的局面。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我们创立了龙头、基地、农户三位一体的创汇模式，三者通过签订合同，以契约的形式合理确定各方职责权利，使三者风险共担、利益均沾，起到了保证货源，保证收益的作用。像莱阳龙大集团统一种子、统一规格要求、统一耕种，以最低保护价与农户签约，合力共同闯出口创汇市场。我曾带着烟台张裕集团的领导同志到蓬莱、莱阳、海阳等地考察签约，大力发展优质葡萄种植基地。市里还进一步落实了农业承包责任制30年不变的政策，并引入股份制和股份合作制，通过资金、土地、劳务、技术、设施入股，使生产要素在更大范围内优化配置，实现规模效益。

围着市场转，盯着效益干

1995年，我开始担任市委书记。在深入基层调研的过程中，我发现很多地方农业内部结构存在很大问题，严重制约了外向型农业的发展。为此，我们要求各级立足本地资源优势和基础条件，对种植业内部结构、农业内部结构和农村一、二、三产业结构进行大胆调整，形成了粮油、水果、水产、畜牧、蔬菜五大支柱产业群，彻底改变了种粮为主的格局。与此同时，在调整优化结构上下功夫，力促增长方式的转变。

优化种植业结构，是我们推出的第一条措施。烟台长期以来是一个以粮油生产为主的农业地区，农民的市场意识比较差。我在农村调研时看到，许多农民很会种地，但就是不会赚钱。所以，我走到哪里就老是给当地的主要领导同志讲，要在确保粮油产量稳定增长的前提下，引导农民“围着市场转，盯着效益干”，因地制宜调整优化种植业结构，大力发展瓜菜、果品、花卉、药材高效经济作物。

优化大农业结构，是那几年我一直反复强调的事情。有一次我到莱阳调研时，发现当地有几个乡镇利用农作物秸杆发展肉牛养殖业，取得很好成效，每年有大批肉牛出口国外，农民挣了不少钱。我把几个有条件发展养牛业的县市区的主要领导请到莱阳现场观摩，让大家更新观念、开阔思路，以大结构调整，促进种养业全面发展，以获取产业延伸效益的最大化。很快各地都充分利用饲草资源丰富的优势，在稳定发展肉鸡、蛋鸡和生猪的同时，大力发展食草、节粮高效的畜禽养殖业，多形式多成分地建立起一大批畜禽养殖场和畜禽生产小区。

农业产品结构不合理的问题在烟台一直比较突出。为达到农业由数量扩张型增长到质量优化型增长方式的转变，我在县市区委书记会议上明确提出，各地要大力开发新资源，扩展新领域，发展名特优质产品生产，对传统农业进行脱胎换骨的改造。为此，我们实施品牌带动战略，作为优化产品结构的重要举措。不断引进新品种新技术新设备，为创农产品品牌打下了坚实基础，先后创出了红富士苹果、山东梨、大樱桃、速冻蔬菜、浓缩果汁、龙口粉丝、海珍品等一大批在国内外市场有较高知名度和竞争力的品牌。“皇家”、“鲁冠”、“润飘”牌苹果，“鲁霞”牌扇贝，“龙大”和“HY”牌蔬菜，“双塔”牌粉丝等，在国际市场上都具有较高的知名度和竞争力。结合品牌战略，我们牢牢抓住与国际市场接轨的关键点，大力发展无毒无公害无残留的“三无”产品的种植，积极开发绿色食品，保证了国际市场的竞争力和市场占有率。烟台的农产品已出口到70多个国家和地区，与120多家国外大商社建立了稳定的贸易关系，在20多个国家和地区建立了30多家驻外办事机构，形成比较健全的国际市场销售网络。

协调发展，让农民共享红利

经过几年的艰苦努力，烟台的外向型农业终于实现了快速发展。我看到烟台大批“农字号”产品源源不断走向国际市场，感到由衷的高兴。但是，在我心里，“农本”的意识始终没有淡化。我力主要坚持不断强化粮食生产与安全，做好“稳一块，活一块”的文章。

烟台取消统购粮外调以后，各级政府始终把促进粮食生产稳定增长作为稳基础稳民心的重要工作，先后制定了《关于稳定发展粮食生产的意见》和《烟台市基本粮田保护管理的意见》等政策规定，提出培养保护100万亩吨粮田、200万亩粮田红线不能突破。每年都加大粮食生产投入，不断改善农业生产条件，突出抓吨粮田中低高田开发、区域化种植及小麦、玉米、脱毒地瓜三大种子工程等粮食生产措施的落实，良种普及率达98%以上。全面落实国家给予种粮农民的补贴，保证发放到位，保护好农民种粮的积极性。

那些年，我经常讲，外向型农业发展了，有了经济实力，就要反哺农业，以工补农，以城补乡，加快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要让农民共享红利，同享收益，共同致富，共同提高。对此，我们各级政府加强工作指导，不断加大对农村建设的投入，不断推动农民增收。

随着科技和经济社会发展，外向型农业的内涵和要求也在不断深化。伴随科技进步，外向型农业也要不断升级换代。最近几年，烟台外向型农业又有了质的飞跃。但还要看到，农村发展不平衡，农村劳动力年老、弱化趋势明显；新一代农民缺失，新生代不愿务农，没有种地经验；土地荒芜现象的存在，山丘地块小、不适合机械化耕作等，还制约着农村的进一步发展。要促进科学协调发展，就要不断解放思想，深化改革，探索新思路，整合资源，把农村的发展潜力充分挖掘出来，使农村、农业真正做到可持续、协调稳定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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