砣矶岛遇险闻鼍龙故事

吴少莉

砣矶岛是长岛县北面的一个岛屿，东临黄海，西依渤海，位于渤海海峡庙岛群岛的中部。砣矶岛旧称龟岛，形似一只伏地仰首的龟龙。

相传在远古的时候，有一条龙和一只龟为了争霸渤海的海峡，当黄渤二海的领主，在这里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最后二者都相继累死，龟化成了现在的砣矶岛。龙化成了现在的南长山岛。这是“可爱的烟台丛书”之一《海上仙山长岛》中关于砣矶岛的记载。但我最早知道关于砣矶岛和这条龟龙的故事，是听本家姑父说的。

海上遇险

1985年，我在砣矶岛工作，那是一个春天的周五，我在烟台开会，散会后赶到码头，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那个年代，交通不像现在这样发达，不是每天都有去砣矶岛的客船。通往砣矶岛只有一条客船，当天上午9点从蓬莱开往南长山岛和北五岛，沿途经过砣矶岛。有时候遇到有风有雾还停航，交通甚是不便。我准备乘船先到南长山岛，等有船再回砣矶岛。

到了码头，遇到老姨夫家的二表姐夫范强文，他的船停泊在码头，卸完货后就回砣矶岛。我便等他们卸完货搭乘回砣矶岛。

那时候，安全意识很淡薄，岛上的人搭乘渔船、货船很普遍。上船后，看到船上有七八个岛里人，我的本家姑父范先努也在船上。姑父是砣矶岛磨石咀村的党支部书记，虽然已经年逾花甲，却精神矍铄。在那个年代的砣矶岛，姑父属于有文化、有思想、有能力的精英。

我有点晕船，姑父把我安顿在床铺上躺下，叮嘱着：“不要乱动，睡着了就不晕了，一觉醒了也就到港了，不耽误回家吃晚饭。”

从蓬莱到砣矶岛是20.7海里，二表姐夫的船正常情况下三个多小时就到了。我把风衣蒙在头上，闭上眼睛，听着机器的轰鸣声，不知不觉睡着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窗外雪亮一片。我看看手表，晚上十点二十分了，船的机器依然在轰鸣。我起身走到船舷，感觉不到船在行进。首先看到的是茫茫的大雾，船上的男人全都在甲板上，姑父也站在那里。我诧异地问：“怎么还没到港？”姑父拉着我的手小声说：“别说话。”

我感觉到姑父的手湿漉漉的，船上雪亮的探照灯光下，姑父一向胖乎乎总挂着敦厚笑容的脸上，满是冷峻的颜色。我顿感危险已至，不由紧张起来，更紧地攥着姑父的手。

过了一会儿，只听正在掌舵的二表姐夫拉响了倒车的铃声，大声喊：“看见山了！”

船上的人也都欢呼雀跃地喊：“雾开了，看见山了，这是西山石林！”

姑父跟我说：“刚出港口不到一个小时，东风刮来迷眼儿的大雾，船不敢开，只能像蚂蚁挪步一样一点点地往前摸索，还怕跑偏了方向，不小心还会拱到养殖架子上；又下来西流，稍有偏差就让流拉西洋里去了，真险乎！”

难怪三个多小时的航程用了七个小时。我不知道在我浑然不觉之中满船人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而又化险为夷。姑父笑着说：“今天能脱险，有两个原因。第一是你姐夫武艺高强。这个大雾，还有老大的西流水，基本没跑偏方向，把握得准确，真不简单，不愧是将门虎子。”姑父所指的将门虎子，是说二表姐夫范强文是劳动模范范国江的儿子，范国江是砣矶岛有名的船老大，省劳动模范，全国人大代表。姐夫从小跟随父亲闯海，练就一身的武艺。

二表姐夫瘦瘦的，眼睛小小的，平时不善言谈，没见有什么英武神气，到关键时刻方显渔家儿郎的沉着冷静、果敢刚毅和睿智。是啊，不是什么人都能当这个掌舵的船老大的！茫茫大海，平静的时候温柔恬静，却不知何时就会风云骤起变幻莫测，更有那海流暗礁深藏危机。一船之长，手里捏着满船一干人的性命和价值不菲的船，稍有不慎，便是船毁人亡，真不是简单的事情！

我问：“另一个原因呢？”

姑父笑着说：“是鼍龙显灵，到山跟前雾开了，你没看见你姐夫刚才拉倒车吗?再晚一点就撞礓上了。”

我惊奇地问姑父：“鼍龙是什么呀?”

姑父说：“砣矶岛就是鼍龙变的，以前砣矶岛不是这个‘砣\’，而是鼍龙的鼍。”他拉着我的手，在我掌心写了一个“鼍”字。

鼍龙的传说

在船徐徐靠港的时候，姑父用虔诚的口吻给我讲述了关于砣矶岛和鼍龙的故事。

鼍龙，名鼍洁，后背驮着蒲团，身体形似龟，但有鳞甲。父亲是泾河龙王，母亲是西海龙王的妹妹。鼍龙幼年父母双亡，是舅舅西海龙王抚养长大。在《西游记》中有关鼍龙的故事，是在第四十三回“黑河妖孽擒僧去，西洋龙子捉鼍回”，鼍龙是以妖怪的形象登场的。唐僧师徒过黑水河的时候，鼍洁变做艄公将搭船的唐僧八戒二人一同淹入水中之后，想蒸熟了唐僧吃肉。孙悟空找到西海龙王，西海龙王派遣儿子摩昂就是鼍龙的表哥去救唐僧，鼍龙被表哥打败，只好放了唐僧师徒。

鼍龙被表哥捉回后，被舅舅西海龙王责罚，关在龙宫修心养性。但它生性好玩好动，如此闷在家里寂寞读书，不免烦闷无趣。一日趁舅舅西海龙王疏忽的时候跑到黄渤海来游玩，偶听出海的渔民说，雨水丰沛的年景海里大虾多，便想为人间百姓做点好事，就腾空驾云，呼风唤雨。一时，黄渤海大雨倾盆。正当小鼍龙得意之时，镇守黄渤海的青龙见鼍龙未经自己许可，便在自己地盘行云布雨，顿时恼怒，便挥舞钢鞭劈头打来，小鼍龙也不甘示弱，二龙于是翻江倒海大打出手，一直打了七天七夜，结果双双不胜而竭，鼍龙累死后化为石矶，为鼍矶岛。在和青龙的打斗中，鼍龙的两只角被打折，化作了今天的高山岛和小高山岛突兀在海中。

看看鼍龙的图像，与砣矶岛的地图形状十分相似。我想，砣矶岛文化深厚，是祖祖辈辈的砣矶岛人，深爱这个岛屿，深爱自己的家乡，才有了这么美丽的传说。

我问姑父：“为什么要改成现在的‘砣\’？什么时间改的？”姑父说他也不知道，他是小时候听他的爷爷说的。

砣矶岛原名鼍矶岛

后来我查阅了相关资料，目前知悉的史上有记载是从明朝开始，砣矶岛的名字叫鼍矶岛，这个“鼍”就是鼍龙的“鼍”。明朝诗人王世贞作《蓬莱阁后》：

东望鼍矶插汉高，

坐来峰屿小秋毫。

不知云雾连波长，

漫道任公已钓鳌。诗中描述的是关于鼍矶岛的景致。

明代末期，登莱巡抚袁可立亲自督造了著名的艅艎战船，用于对付后金。明王铎《太子少保兵部尚书节寰袁公神道碑》：“登莱吭也，去鼍矶岛四百里，逾铁山联广鹿岛，公（袁可立）设骁将一，守备一，兵三千，造艅艎为海防。”

清朝诗人徐人凤作《望鼍矶》：

片帆飘渺漾层波，

隐隐三山点黛螺。

凫雁去边青霭远，

虬龙蛰处白云多。

数盘列浒渔矶隐，

一径悬崖鸟道过。

怅望尚余千古迹，

田横旧岛隐烟萝。

清朝钮琇《觚賸·石言》记载：“彼洮河与鼉矶，迥莫敢与抗衡者也。”说的是鼍矶砚。这些文人撰书作诗，叙述砣矶岛的景色，用的都是鼍龙的“鼍”。

到了清代雍正年间，砣矶岛出产的砣矶砚已成为地方官吏敬献皇帝的贡品。据清代内府造办处档案记载：“雍正七年十月二十五日，太监张玉桂、王常桂交来花玉木匣鼍矶砚九方，传旨养心殿造办处收着。”这时记载的鼍矶仍然用的是鼍龙的“鼍”。但是这方砚底刻有乾隆皇帝手书的赞誉七言绝句：“驼基石刻五螭蟠，受墨何须夸马肝。设以诗中例小品，谓同岛瘦与郊寒。”（此砚现存于北京故宫博物院）鼍矶已变成了“驼基”，至于是何年代演变成“砣矶”，尚不知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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