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恢复40年 知识改变了他们的命运两个济南家庭“难忘的一天”

梁向前展示大学时期的毕业照 卜平平至今完好收藏着1978年的高考复习材料 本版照片均由记者黄中明 摄

1977年9月，以省教育局（现省教育厅）干部身份参加当年全国招生工作会议的马庆水，从北京拍回了一封电报，传达了中央废除“十六字方针”并恢复高考的指示。一个月后，这条消息传遍了济南的大街小巷，并由此改变了很多家庭的命运。

家住十亩园的梁氏三兄妹与杆石桥的卜平平正是在那时出现过一次交集，他们都参加了当年恢复的高考，共同拥有过“难忘的一天”，虽然此后有金榜题名与名落孙山的成绩之差，但知识切实改变了两个家庭的命运。

1从北京拍回的电报 让对大学的想象有机会成为现实

梁向前今年已经64岁了，卜平平也已57岁，他们都已退休在家。说起1977年的恢复高考，他们都首先提起了一封电报，“当时满大街都传遍了，废除‘十六字方针\’，恢复高考！”40年过去了，两人回忆当年时仍难掩激动之情。

激动自有来处，在1977年恢复高考之前，对于梁向前和卜平平这样的济南孩子来说，大学是一个既具体又抽象、既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得的地方——当年卜平平是济南第三十九中的应届生，他会经常去文化路沿线的山医、山师校园里玩耍。梁向前当年则已在同样位于文化路的山东电影机械厂上班，每次上下班时他都会经过山师的校门口。但是，当时正处“文革”尾声，高校执行的招生原则仍是“自愿报名，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学校复审”，也就是所谓的“十六字方针”，大学校园里都是工农兵大学生，像卜平平和梁向前这样的高中应届毕业生和广大社会知识青年并没有机会进入高校学习。

他们共同提及的那封电报系出自马庆水之手，他当时任山东省教育局计财处副处长。在当年参加了全国招生工作会议之后，马庆水以一封电报的形式将邓小平同志“9·19讲话”的简要精神传回了济南，“我们回到省里后还受到领导的批评，说你们胆子好大，这么重要的讲话，竟敢封锁这么长时间。”马庆水至今在回忆时，仍感受到当时省里领导对此的重视。

此后很快，山东成立了以省委副书记高启云为主任的省招生委员会，下设招生办公室，由宁汉戈兼任招办主任。1977年10月22日，山东省招生工作会议在济南南郊宾馆举行，确立了一些具体事项。

马庆水回忆，1977年高考共有4门课，理科为政治、语文、数学、理化，文科为政治、语文、数学、史地。几十名大中学教师被临时抽调，封锁在长岛县的一个小岛上命题，并规定“不管发生任何情况，都绝对不能离开”，随后这些教师又封闭到印刷厂参与印题，直到高考结束后才得以“解放”。

在当年，考务用纸相当紧缺。1977年10月29日，省教育局下发文件《关于分配1977年招生用纸的通知》，从造纸厂生产任务中调拨40克油光纸103吨、60克书写纸100吨。“后来，听说印《毛泽东选集》第五卷的纸也为高考让了路。”马庆水说。2“难忘的一天” 金七七银七八人才井喷

1977年高考，语文试题中的作文题目是“难忘的一天”。这正是应考者心理的真实写照。

1953年出生的梁向前和1956年出生的三妹梁金丽都因此而兴奋，其实他们的大哥梁金光当时也可以考，但已为人夫为人父，两个儿子嗷嗷待哺的现实让他放弃了高考的念头。梁向前说，当时他们的母亲严厉要求三兄妹共同赴考，但梁金光还是在高考考点门口转了一圈就回家了。梁向前和梁金丽则分别考入山东师范学院（今山东师范大学）政史系和昌潍师专（今潍坊学院）。

梁氏兄妹的母亲张慧民早前毕业于山东师范学院附设工农速成中学（山师附中前身），拥有该校“第2号”毕业证书，此后也曾以工农兵学员身份进入过北京大学学习。所以她对子女这难得的公平赴考机会特别看重，1978年她又在几乎逼迫之下让大儿子梁金光再次高考，终于，他轻松考入了山东工学院（后更名为山东工业大学，并入山东大学）。

卜平平与梁金光一起参加的1978年高考，以济南第三十九中应届生的身份。卜平平说，学校当年为了推荐高考生，从8个班中考试选拔出来一个重点班参加高考，他如愿获得名额。“当年知道要高考，觉得是人生的一次机遇，是公平公正竞争的机会，是对社会科学知识的尊重。”卜平平当时的高中仍在“工学农”，学习时间较少，临近高考之时才开始主抓学习。但是他很珍惜，为了高考，他特意买了当时最贵的1毛多一支的铅笔，此前用的都是2分钱一支的。

“77级、78级人才井喷，在社会上被称为‘金七七银七八\’。”梁金丽说，当年他们家大院里的同龄人，基本上都抓住了高考的机会，纷纷从工人、下乡知青等身份，转变成为大学生，并在日后的各个行业中成为翘楚。她至今记忆犹新的是，昌潍师专（今潍坊学院）开学伊始，她的同班同学沙金在入校表演时，弹钢琴演奏了一首当时颇为有名的歌曲，名叫《翻身的日子》。作为下乡知青，沙金手上布满老茧，她在弹钢琴前用滚烫的开水烫手，直到双手变软为止。3知识改变命运高考跨越的不仅1公里

梁向前参加1977年高考前在山东电影机械厂当的是车工，高考后进入山东师范学院政史系，两地直线距离1公里。但是，人生命运的转变，显然大于空间上的跨越。

梁向前毕业之后进入省直机关，在领导岗位上退休。他介绍，“机械厂原来有200多工人，这些年大都考学走了，最终还剩下50多人。”

梁向前当年实际是以“走读生”的身份进入山师的。而这个“走读生”诞生的背后，则是省教育部门的用心良苦。据称，1977年高考，山东共有80万考生报名参加，但最初招生人数只有8000人，可谓百里挑一。马庆水回忆，“录完8000人之后，我们发现还有不少‘老三届\’的学生，成绩很好，但受名额限制上不了学，又考虑到这些人年龄都在30岁左右，今后的机会不多了，因此，又动员高校多招了2000多人。”

卜平平当年的高考成绩并不足以成为“走读生”，所以名落孙山之后他下乡去了邹县（现邹城）的平阳寺公社杏行大队。至今，当年准备高考时使用的《考试大纲》卜平平仍收藏在家里。“高考后第二年我就在村里当知青了，老百姓都不识字，哪有准备高考的，根本没有人看书。”但即便如此，当年对知识的珍惜和此后的努力，仍帮助他在回城之后进入了济南公交公司，18年的维修工、3年的公交驾驶员、17年的技术管理岗，卜平平也实现了自身的价值。

如今，梁氏三兄妹的第二代也已全部参加了高考，并都成功考入名牌大学。梁金丽的女儿胥晓旸参加的是2002年高考，彼时高校扩招正酣，而且正值山东“3+X”模式的第一批改革。

胥晓旸现已与丈夫在日本定居和工作，最近清华大学关于海外留学生免试入学的消息引起了她的关注，“我不想让孩子回国参加高考，但是很多海外华人都想让孩子以外国人的身份回国内免试上个好大学。”她说。

卜平平17岁的儿子本来也快到高考的年龄了，“他倒是想高考，但爱玩，成绩差，去年到淄博一所职专上‘3+2’去了。”不过，相较于他们那一代人而言，后来者还是多了更多自由选择的机会。 （记者印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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