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年前一个寒风凛冽的冬日,我的仁兄祁玉明终于走了。我所说的“终于”二字是因为他长期患病,身体孱弱,难以医治的顽疾折磨得他痛不欲生。尤其是在他临终前的一段日子里,全身发肿,头大似斗,脚壮如靴,腹胀像鼓,双手肿胀得不能伸缩,整个身形仿佛吹起来一般,白日不能躺,夜晚不能睡,只能双膝跪在炕头,大口大口地喘气,就是迟迟咽不下气,急得家人又是上香烧纸,祷告神灵不要折磨他;又是柔声细语,百般宽慰他放心地走吧。然而,无论采取什么办法,都无济于事。受够了,折磨透了,油尽灯枯了,他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撂下了他的贤妻和儿女们,以及这个政通人和、生活美好的大千世界,带着几多遗憾、几多哀怨走了!
这下可好了,家人虽然悲伤至极,但再也不要目睹那撕心裂肺、生不如死的凄惨场面,所以伤痛的心灵多少有些慰藉!
几天后,远在外地工作的我接到乡下老家捎来的口信,说我的玉明兄于1999年农历11月13日上午10时10分在老家病逝,11月21日晨出殡,要我赶快回来奔丧。由于接到的奔丧时间稍晚一些,加之工作异常繁忙,最终没能成行,只能仰首向北,对天长叹,衷心祈求并祝福我的玉明仁兄一路走好,在极乐的世界里荣华富贵、大吉大利!
仁兄祁玉明,是我大伯祁圣堂的长子,在我们近族兄弟9人中排行老大,所以从我记事起,我们就亲切地称他为大哥。大哥年少时读书至完小,在校学习勤奋,人缘极好,在老师和同学当中威信较高,直至许多年后,他的老师和同学仍亲切地称他为“玉明”,对他的人品和才能赞不绝口,有的成了他的终生至交。
事实的确如此。大哥一生谦虚谨慎,不事张扬,助人为乐,与人为善,从未与人高声说话和红脖子胀脸过。在他的身上集中体现了谦逊忍让、以和为贵的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与我等几个兄弟形成强烈的对比,常常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哥生于1943年农历3月27日,由于是我们一大家第一个出生的男孩,所以大伯大妈给他起了一个很讲究的乳名——毛仁。不仅大伯大妈和爷爷奶奶疼爱,爷爷还将他阴阳八卦、看坟埋人、禳疾祛病、包锁小孩的手艺传授于他。我的母亲对玉明大哥特别看重。当时我并不明白,后来才慢慢体会到,母亲之所以看重玉明大哥,原因有三:一是玉明兄很是仁义,对他的二妈即我的母亲向来毕恭毕敬、言听计从。二是玉明兄在我们家族中堪称有文化之人,知书达理,眼见开阔;而我的母亲虽是一名普通的农家妇女,但毕竟是在革命战争年代就入党的老党员,贤淑聪慧,说理解信,对人又好,威望较高,母子俩“志同道合”,大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看问题、处理纠纷,思想和认识一致。三是我的父母早年曾生过一子,取名毛成,比玉明兄略小一些,好似孪生兄弟。可不幸的是,我的长兄在5岁的时候,跟着我的父亲往山里送粪,被毛驴踢了一蹄,几天后突患急病,高烧不退,昏迷不醒。那时山里缺医少药,不久便夭折了。这给我年轻的父母打击不小,直至把我的母亲急成了神经病,多少年缓不过来。之后,虽然
父母一连又生了两个孩子,但全是女孩。偏远落后的山村,谁家没有儿子,实属一大忌讳,好似在众人面前矮了一截,时不时遭到一些心胸狭窄、心术不正之人,尤其是那些长舌头多嘴妇人的嘲笑和咬舌。为此,我的母亲常常暗自伤心落泪。所以,母亲就将玉明大哥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和精神寄托,疼爱有加,时时把“毛仁”吊在嘴上。也正是有了玉明大哥对我母亲空虚心灵的弥补,母亲的病渐渐好了起来。而玉明兄对我母亲也很是亲爱,把我的母亲当作亲生母亲,无话不说。从我记事起到母亲去世,我从来没有听过母亲对侄儿毛仁的不满之言,家中大事小事都要同他商量。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父母一连又生了我们兄弟四人和小妹,受“多子多福”封建传统思想的影响,尽管那时我家的生活很苦,然而勤劳善良的父母的心情和精神却异常的好,动不动拿玉明兄为榜样教育我们。如果家中出了什么事,就唤我们“赶快叫你大哥去!”
民国28年(即1939年),爷爷奶奶带着一家老小由怀远(今横山县)高镇逃荒“走南路”来到安定山(今子长县)一带谋生,几经周折,最后,在一个山坳里挖了几孔土窑定居下来,以祁姓命名叫祁家墕。解放后的1955年春,为多打几石粮食,父母又带着我的大姐和二姐迁居到距祁家墕东南10华里的高家峁村落户。记得我小时候乃至我未离开农村之前,玉明大哥经常来我们家,有时是母亲唤来的,有时是他自己来的。每
每玉明兄来到我家,母亲总是高兴得合不拢嘴,问长问短,拣最好的饭菜给玉明兄吃。口口声声就说:“快给你大哥倒水、寻烟……你们要听你大哥的话!”印象中,玉明兄不是给母亲念来自远方亲戚的书信或给写回信,就是干些零活尤其是我们兄弟们干不了的重体力活。土炕上,母子相互递烟、促膝交谈的情景,永远镌刻在我的记忆中。
玉明兄对我们做弟弟的也非常亲爱和关心。小时候,我们常常回祁家墕老家去玩。那些年月里,陕北地区生活普遍苦焦,玉明大哥家也毫不例外。尽管如此,玉明大哥和大嫂从不把我们当外人,总是竭尽所能热情地招待我们,给我讲了许多做人处世的道理,教育我改掉性格刚烈、满身霸气的坏毛病,鼓励我好好念书,为父母争气,为祁家争光!有几次,因对村里的一些恶人和个别村干部看不惯,好打不平的我,借机挑起事端,大发雷霆痛骂了他们。玉明兄知道后,当着我父母的面,略带嗔怒而又很是温情地批评了我,教育我注意个人修养,不要让人家讥笑我们祁家没有家教,以此坏了老人的名声!我高中毕业回村当了民兵连长和民办教师,随后又考上中专学校、参加工作并逐渐走上领导岗位后,玉明兄喜笑颜开,常常在背后里夸奖我。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玉明兄至40岁以后,身体渐渐差了起来。先是长期咳嗽,乡医说是气管炎;接着便
是气短,乡医又说是风湿性心脏病。于是他也称自己是气管炎、风湿性心脏病,有时请乡医开些药,有时通过看医书自己给自己开药方,一年四季药不离口。母亲就安慰他不要再干重体力活了,在家好好静养,要不就到大医院看看,不要乱投医。至50岁后,玉明兄的病情渐渐加重,气短心慌,面黄肌瘦,基本上干不成重体力活了;再往后,腿脚开始发肿,直至发展到全身肿胀。起初,吃利尿药还能奏效,之后效果就一日不如一日。这期间,母亲尽管年事已高,自己也患有高血压、糖尿病、肺心血、失眠症等。但她老人家仍然关心着我的玉明兄,隔三差五踮着小脚,为我玉明大哥四处奔走求医。一说到她的毛仁侄儿的病,就会伤心地流下泪来。那时候,我早已参加了工作,当了地方领导。我回到乡下老家探亲时,就帮着母亲劝玉明兄去大医院看病,可他认了自己的命,说什么都不肯医治……
就这样,玉明兄走了,走在了他不应该走的年龄段,因为那年他虚龄才57岁呀!为此,家人哭了,母亲哭了,好心善良的乡亲们也哭了!
今年清明前,我带着儿子、侄儿、外甥等晚辈们回到老家,给早已故去的爷爷、奶奶,大伯、大妈,三伯、三妈,玉明兄、玉亮哥,以及去世不久的我亲爱的母亲和先前早走一步的我敬爱的父亲扫墓。我率领晚辈们在每位亲人的坟前上香、献祭、烧纸、叩头,长跪不起。我给晚辈们语无伦次喃喃地讲着逝去亲人们的一桩桩往事,让他们永远铭记亲人们的恩德,并嘱咐他们,今后再忙也要常回老家走走看看,给亲人们上一炷香,献一点祭,烧一张纸,在逐渐荡平的坟茔上添一掬土,以寄托对先人们的哀思……
●祁玉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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