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逝如脱兔,转眼我已八十五。”时隔二十年后再回延安,尽管先生不住地感叹:老了,走路连黄尘也踢不起来了。但是刘成章回延安的消息还是像风一样在延安古城传开了。
先生在众人的陪同下,兴致勃勃地到处观看。二十年啊,延安母亲不仅仅是换新衣而是焕发青春,先生手拄拐杖站在宝塔山下延河之滨,历史的烟尘一团团在心中腾起,他“一朵一朵数流霞”,心中升腾起一曲曲新的信天游……
那是穿着老虎鞋的小脚丫跑下南洼山的足音,那是攀爬在宝塔外沿掏鸟蛋的笑声,那是演出后的留影被挂在照相馆橱窗里引人驻足的风发意气,那是“山丹丹开花红艳艳”的迎风萌动!
那一天,延安学习书院的报告大厅座无虚席,一缕薄雾在大厅外轻轻浮动。在先生心里,完整的延安有三大元素:五角红星,小米加步枪,载歌载舞。这是先生富有新意的精辟概括。先生说:“我是扭着新秧歌长大的,我是延安新文艺运动结出的一粒种子,我们有责任把载歌载舞的延安新文艺运动的传统继承下来。”先生深深为家乡丰厚的文化底蕴和文学新人的层出而激动不已,他说:“我要踏着信天游的旋律,写好我的文章。”
流经永宁山的洛河水在下寺湾拐了一个弯,先生挪着艰难而又急切的步子走进义子沟边区苏维埃政府旧址的小院,风吹动对面圪梁梁上的山杨树长吟如歌。刘志丹旧居窑壁上同桂荣的照片,使他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他仿佛又听见了同妈妈的声音,又看见了那“虎耳高耸,虎须颤动,虎牙闪光”的老虎鞋。那穿着老虎鞋的脚步,“挟带着永宁山的雄风,播扬着永宁山的正气,仿佛只要长啸一声,就能掀起人们的衣襟”!
那一天,安塞腰鼓山,圣洁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火红的腰鼓映衬在蓝天下熠熠生辉,高原初夏宜人的风拥着先生绕山而行。忽然那一面大鼓被撞响了,声荡山川两岸。在安塞,腰鼓进校园、腰鼓进课堂早已蔚然成风。远远望去,那是白坪红军小学的孩子们正在体育课上打腰鼓。当先生来到操场上时,孩子们呼啦啦围了上来:“刘爷爷好!刘爷爷好!!是您的《安塞腰鼓》使我们爱上了安塞腰鼓。”当看着又一群“茂腾腾”的后生,迈着虎步,在黄土地上腾跃时,他由衷地笑了。他说:“红军小学的前身是保小,我当年就在保小读过书,我这就等于又回了一次母校。”
“梦中每迷还乡路,愈知晚途念桑梓。”在延安中学的校史馆,先生欣喜地看到了六十六年前,自己初中毕业时的老照片。在那并不清晰的近百人的合影中,他毫不费力地找到了自己和老伴的身影。那时候他已经是一位小有名气的校园诗人了!花样年华,同学少年,美好的回忆使先生一下子年轻了许多。他笑着说:“那时候我们正在暗恋。”随即挥毫题词:“是在亲爱的母校延安中学,我为终生从事文学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也萌生了爱情。母校令我刻骨铭心。”
万花山下,杜甫川河边,燕子花舍里,故乡的文友与先生一起举行的“心中的黄土地——刘成章作品诵读会”掀起了又一股热浪,精美的文字像重锤叩击着每一个听众的心扉。文友即兴题词:“真情和朴素相随,天籁与流水共振。”先生泪眼婆娑,深情地唱起了古老的信天游。他说:“多年来,无论走到哪里,无论看到什么样的美景,我都不由得拿家乡进行比较。即使站在联合国总部的大楼前,我想这也不过就是咱陕北的硷畔。而想起秘书长安南,就想喊一声:‘老安,给你捎下东西了,打发个娃娃下来寻一下’。”
先生是一棵大树,只要站在陕北的大地上,就能感知到脚下母土的温度和律动。他说,一别二十年,延安的变化真是天翻地覆,以往的作品都是过去的生活和感受,一定要多走走、多看看,用新感受续写新篇章。
诗人的脚步永远年轻,他永远具有信仰一般的定力,同时也长时间地保持着旺盛的激情和美好的畅想。他的作品有如高山基石和百姓烟火一般的真实和魅力。他曾说过:“让我们怀着对中国文学的赤诚之心比赛比赛吧!那就是——看看二百年后或五百年后,谁的一篇作品或者一句话还鲜活于世上!”
南洼山上的老邻居来了,喊着他的乳名——章娃!
热情的读者来了,手捧着先生的著作让他签名。
操场上的小鼓手跑来了,今天要见刘爷爷的真容!
再回延安的刘成章,在家乡的故土上又踢起了一场“黄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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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安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延安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