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玉江
最初见到旱烟锅是在父亲手中。懵懵懂懂的我,隐约记得高大威武的父亲盘腿坐在热炕头上,悠闲自得地噙着旱烟锅,“吧嗒、吧嗒”吮吸两口,嘴里便吐出白花花的一团烟雾来。那莲花般的烟雾缓缓地缭绕弥漫着,顷刻间满窑里都成了旱烟味。再瞧父亲,像醉了似的,舒坦地眯着眼,若有所思,饱经沧桑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为何父亲这般迷醉?有一天,趁父亲不注意,好奇心极强的我,偷偷地拿起父亲放在炕头上的旱烟锅,学着他的样子,装上旱烟末,划了根火柴点燃后,准备美美地享受一番。哪知刚吃了一口,就呛得我泪眼婆娑,咳嗽不止,胃肠像打翻了五味瓶,闹得要命!从此,我再也不敢玩弄了。
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经常吮吸那个又呛又辣的家伙?就想探个究竟,但小小年纪的我始终未能窥出其中的奥妙来。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才渐渐懂得了旱烟锅,更明白了它对乡下农人们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父亲是一位老红军。1947年3月,时任排长的父亲在保卫延安七天七夜的阻击战中左臂被炮弹炸伤,不得不退伍回家。之后,他积极投身到火热的社会主义建设中,与土地打起了交道,直到去世。在我印象中,旱烟锅几乎陪伴了他老人家一辈子,成为他永远不离不弃的“伙伴”和“宝物”。
父亲视旱烟锅为“命根子”,常常将其带在身上。作为受苦人,长年的生活就是劳动、吃饭、吃烟。吃旱烟成了父亲等农人们的一种习惯,一种嗜好,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生活情趣。干活累了,坐下歇一歇,吃上两锅烟,能解乏;吃饱饭了,缓缓神,吃上两锅烟,能助消化;迷糊了,吃上两锅烟,能提精神;遇上高兴事了,吃上两锅烟,能压定激动不安的心;逢上愁肠事了,吃上两锅烟,能消除郁闷;闲下来没事干,吃上两锅烟,能消除心焦或心慌;与人拉话,相互吃烟,能带来兴致,营造拉话的氛围……总之,忙了吃,闲了也吃;高兴了吃,愁肠了也吃。
父亲他们把香烟叫纸烟。他们虽然羡慕别人抽纸烟,但自己并不喜欢。有一次,我曾不解地问父亲:“为什么放着香烟不抽,偏偏要吃旱烟,又不是没条件?”父亲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吃纸烟太贵了,哪有那么多钱去买?再说了,纸烟抽起来太绵、没劲,没有旱烟吃起来舒坦、过瘾!”正因为这样,即使那时自留地再紧缺,父亲每年都要腾出一小块农地,种上旱烟,秋天收割后,晾晒干,碾压成烟末,日后就可以尽情地享用了。
作为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从农村里走出来的我,耳濡目染,潜移默化,早已谙熟了旱烟锅在农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吃旱烟的人,往往都是长者。村里大凡有个矛盾纠纷,总会有德高望重的长者出面调解。他们会把旱烟锅当成一种“道具”,绷着脸,说到激动处,挥舞着烟锅,在炕沿上使劲地敲打着,数落完这个再劝导那个,给人一种气势威严之感。有时,小孩子不听话,他们也将旱烟锅当成教育孩子的“武器”,训斥到一定程度,孩子头上早挨了一烟锅。挨了打的孩子,顿时抱了头,龇牙咧嘴,落荒而逃,岂敢再有恃无恐?
在与父亲等农人们长期接触中,我慢慢发现,他们很是看重旱烟锅,时常将它搭在脖颈上,烟锅、烟袋就一左一右的垂贴在胸前。旱烟锅无形中便成了朴实无华的陕北老农们的一件得体饰品,看上去总让人觉得那么亲切!
父亲生前经常对我讲:“烟火不分家!”是的,他每次吃烟时,总会将旱烟装好点燃,用手把烟嘴一抿,双手递给别人吃。对方也不客套,笑盈盈地接过旱烟锅,塞进嘴里就吃了起来。光景日月便又成了拉不完的话题。
小小的旱烟锅里还藏着大学问呢!父亲生前经常教育我:“你现在已经吃了‘公家饭’,成了‘公家人’,大小还有个一官半职,可一定不能忘本呐!千万不敢出了草窑就认不得穷人了!”几十年来,我不管走到哪里,无论在什么岗位,都默默地牢记着父亲的嘱咐,始终与老百姓打成一片。特别是在工作中遇到困惑和阻力的时候,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父亲,想起旱烟锅,自觉走到人民群众中去,与他们一起吃着旱烟,拉着家常,很快便得到老百姓的信赖、理解和支持,一切困惑和阻力即刻烟消云散,迎刃而解……
是啊,尽管这旱烟吃起来又辣又呛,但只要老百姓喜欢,我就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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