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粒葵仁忙

“一个黑孩儿，从不开口，要是开口，掉出舌头。 ”“亲亲嘴，对对嘴，掉到地上张着嘴。 ”这是两条谜语，分别打一物。乍上学时，少不更事，加之家境贫寒，老师让猜，我百思不解。稍大后，日子转好，加上每年暑夏都能看到母亲在自留园边种下的向日葵追着太阳灿烂绽放，才明白了那谜底分明就是瓜子嘛。

林语堂在《人生乐趣》一文中列举了捉蟋蟀、送礼祝寿、嗑瓜子等百余项人生乐趣。缘何吃闲食之嗑瓜子能列在林氏所说人生乐趣的头几位，这恐与瓜子的人人喜食不无关系。嗑瓜子不光平民停不住嘴，即使名人也不能免俗。萧红笔下，鲁迅先生常常左手夹烟，右手把捏瓜子，一吸一嗑，样子很是协调，及至烟蒂弹去，一堆瓜子的香仁掏尽，洋洋杂文便也酝酿临产了。一代开国元勋据说在延安窑洞时，也曾边议事边手攥瓜子嗑将起来，多是南瓜子，有时还掺点花生。

听长辈们说，他们小时候，闲食是不多的，瓜子稀罕，富人家偶有葵仁香着实让人眼热。我进学屋念书的时候，母亲常于春里去邻村赶集，掂量着皱巴巴的几毛钱买包生瓜子回来，植在盆里细淋几天清水，绿得可人的向日葵叶芽就探出头来了。挪栽到自留园的堰梗上，泼实的向日葵便进入了孕育籽粒的程序。初秋，一朵向日葵盘能剥半簸箕葵子呢！不过，那是母亲专门留着过年待客的。

现今，嗑包瓜子根本不用思前想后，想了，随时就能买来，葵仁香瞬间就溢散出来。访客串门的时候，除了常见的向日葵瓜子，大都能吃到好几样瓜子，人们磕着，茶也上了，酒也干了，事也议了。在家里看电视，或参加婚宴时，往往都有瓜子相伴，依然是那种清脆的动静，依旧是那种满嘴溢着的香，常让人格外的舒坦、惬意。

闲下来思忖时，即使此刻没有嗑到脆脆的瓜子，身周也似有缕葵仁的清香在缭绕。思前想后，日子越过越好是定局了的，闲食的种类越来越多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担心人们曾经为粒葵仁忙的情景会在越来越多的闲食面前渐次谈了去。惶恐中，只是盼着这小小的葵仁能在往后更长的时光里陪伴我们。因为这其中，浸含着不可随意挥去的乡愁。

■崔启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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