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田地的父亲 岁月如歌

■秦延安

五月的阳光流金碎银般投在田野里，让整个乡村都洋溢着一股被太阳发酵出来的季节味道，那味道冲撞着农人的心魄，挤满了乡村的角角落落。天显得更加高远，白云一团一团悬着不动，高高的白杨青翠挺拔，那诗一样的激情被季节撩拨的更加丰满，将一树的绿荫洒满了乡村小道。

随着暖暖的阳光，被岁月开垦的满脸沟壑的父亲站在门前，望着自己用汗水浇灌出来的一株株麦子长得分外壮实时，他露出了会心的笑容，随着那笑容，脸上田垄似的曲里拐弯也似乎变得舒展起来。父亲是村庄里为数不多的还守着土地过日子的人，大多数的村人不是将土地撂了荒，便是种上栽上不用管的杨树，原本能亩产近千斤粮食的土地似乎也变了味的懒散起来，让荒草很快地湮没了田地。秋种夏收的麦子经常将父亲折磨的心力憔悴，可是，从土里生在土里长的父亲，仍是很难割舍下那被他视作命根子的土地。

村庄里，一波又一波的进城务工者，使得村落一下子空荡起来，原来闹嚷嚷的街巷也变得冷冷清清，从村前走到村尾都难得见上一个人。父亲总是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都将土地当作累赘似的抛弃了？城市里真有那么好吗？被抛弃的似乎不仅是土地，还有那渐行渐远的乡村，以及老人和孩子。父亲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儿子了，儿子和儿媳都在城里打工，很早以前，还有孙子留在他的身边。可是自从两年前，孙子被接到城里上学后，这个大大的院落里就只剩下了父亲。虽然住着六七百平米的房子，不像儿子一家三口在城里蜗居着十多平米房子遭罪，但父亲却一点也舒心不起来。相反地，很多时候，他总是在回忆过去住着一间瓦屋的情景，虽然一家四五口人挤在一起，锅碗瓢盆的吵吵嚷嚷，但那守在一起的热情劲却让人暖暖的。当然，不能说儿子不孝敬，将老父亲一个人撇在乡下。即使再辛苦，儿子每月都会如期地给父亲寄回来一笔生活费，但父亲分文不动地给儿子积攒在那里。他知道，儿子们有自己的生活和追求，他不能将儿子束缚在这土地上。

缺乏鸡鸣狗叫的乡村里只有柔柔的闲逛的风。不养牲畜的圈里已没有了堆成山的粪，也没有了场院和麦秸垛，父亲不用为抓住好天气出粪而紧张，也不用为收拾场院里的杂草而繁忙。机械的耕种，减轻了收种的劳累，但也让每年种粮食的成本居高不下，有的年份只能持平甚至亏本，可父亲仍喜欢种他的田。屋檐下堆放的镰刀、镢头、犁铧、木锨多年没用，布满了锈，一副灰头灰脸的样子。

田野在摇荡，风在摇荡中踅来踅去，一波波起伏着的麦浪蔓延成远方的地平线。父亲抬头望去，烁烁得扎眼。黄色的蝴蝶在路旁和麦田间翩翩起舞，一闪一闪扑打着风的声音，不时停落在一朵野花的瓣上。孩子们就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还没能等得他们动手，那蝴蝶就扇着翅膀蹁跹而去，欢叫的孩子们赶紧撒腿去追。看着孩子们奔跑的身影，父亲似乎看到了曾经的儿子和孙子的身影。

五月是个有使命感的季节，不管是城市还是乡村，都需要用劳动去守望。父亲站在门前守望着他的田地和丰硕的麦子，更在守望着儿子的归期。他的腰已经弯了，背也驼了，他不知自己还能守望多久，他多么不希望在自己的手里将这田地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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