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从梦靥掩埋的深夜里乍醒梦到外爷和我说话温和的语

突然从梦靥掩埋的深夜里乍醒，梦到外爷和我说话，温和的语调，但却带着些许沧桑，于是起身，赤脚走近窗台，掀起窗帘一角，外围是憧憧静谧的灯火，惺忪的双眼望着窗外，再一次想起，我的至亲——外爷，不禁想说一句，“亲爱的外爷，您在天堂还好吗？”

记得我小时候父母亲都上班，没时间照顾我，我就被理所当然的送到离我家几十米之遥的外爷家照料。也因此，我和外爷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外爷是最疼爱我的那一个人。他总是偏爱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我这个外孙女，就因为此，舅母便对我有了“敌意”。因为我的存在，让和我一般大的她的儿子、外爷的亲孙子没有办法得到完完整整的爷爷的疼爱。

如今，外爷去世已经23年有余了，但我仍然记得外爷的模样，瘦瘦高高而有着炯炯有神的眼睛，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人很

随和。

上世纪六十至八十年代中期，外爷是宝塔区万花乡一生产队的大队长，他的好人品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在队上他是个有威望的人，从来不沾公家的便宜，即使自己家里揭不开锅。母亲告诉我，他们小的时候，到了青黄不接的四五月，家里实在没有多少可以下锅的粮食，而外爷硬是连一粒队里的粮食都不让往家里带。他常说咱给公家干事就要有个样子，不要干不好让人家在背后戳咱的脊梁骨。

母亲说她记得她小的时候，队上有什么事情，外爷比自己家的事更上心。每次忙完队上的事情外爷都把队上干事的人叫到家里吃饭，外人吃的是白面，可是母亲一家人，只能吃玉米面。母亲说每每于此，她心里就很不平衡，还碎碎埋怨，怎么父亲那般不对他们好。

那个年代，队上有很多插队的知青，外爷家也住着几个，他还是每每都把好一点的吃的分给知

青。因此，队上的知青也就喜欢来外爷家。到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外爷就把知青们叫到自己家里吃饭，他说他们背井离乡的不容易，过节的时候凑到一起热闹。

外爷任生产队长期间，有一次，村里一个男人的妻子因为闹矛盾跑回了老家，她是从河南逃难过来的。那个年月，庄户人家能娶个媳妇不容易。这个男人几次三番找到外爷，央求外爷帮忙把妻子给劝回来。外爷正告这个男人，过光景要对妻子儿女好点，不要动不动就吆五喝六的耍大男人的脾气，只有夫妻和气了光景才能有盼头，说得这个男人频频点头称是。随后，外爷带上队里

的人千里迢迢到河南把这个跑回娘家的女人劝了回来。看着那一家人重新团聚，不善言辞的外爷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高兴。

打我记事起，外爷就已经患了病，是胃癌，吃得很少，但每天得吃五六顿饭。病痛的折磨，使原本高大结实的外爷变得瘦骨嶙峋，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已经深陷，两块颧骨高高地突出，皮肤也变得没有了先前的光泽。母亲和舅舅姨姨们常常躲着外爷哭泣，而外爷却很坚强，他还是管着队上的事情，这家有事找他他会帮忙，那家有事找他他也义不容辞。

到外爷临去世的一年间，家

中隔三差五就会有人来探望外爷。人家带来的好吃的东西，外爷常给我留着。当时的我很不懂事，理所当然的沉溺于外爷对我的疼爱中。

外爷的老家原本是米脂那一带的，16岁跟随家人逃难来到延安，就此扎根。外爷在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作为家中的长子，生活的重担很早便落到了他的肩上，几十年间，外爷照顾大了他的弟弟妹妹，作务着繁重的农活，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

外爷是正月去世的。那一年，母亲跟随父亲回了老家，外爷潜意识里可能觉得自己将不

久于人世，就让家人给远在我的老家的母亲发了电报。收到电报的母亲赶紧收拾行李往回赶，赶着见了外爷最后一面。外爷在去世的那天说他特别想吃冰块，母亲和姨姨就一起到村里的一个水窖里弄来很多冰块。我现在想想似乎能够明白，他那会儿的心里是有多么的灼热。把冰块咽下去，才能感受到彻骨的清凉，身体的疼痛才可能减少一点。外爷最后唤着亲人们的名字，离开了他眷恋着的世界。而那个时刻，年仅5岁的我，站在外爷家院子的硷畔上，和几个小朋友傻傻地笑闹，而屋里是一群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幼小的我，不明白死亡对人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我再也见不到我深爱的外爷了。

亲爱的外爷，您还没有享福过就离开了我们，我也还没有被您疼爱够，您就去了别处，恍惚间的此时此刻，您的音容

笑貌再次浮现在我眼前，飘飘摇摇，离我愈来愈远……

外爷没有单独照过相，有他的照片，每每都有我的身影。他总是抱我在他的怀里，我张牙舞爪的摆着各种动作，把幸福定格在彼时。

如今翻开影集，看着彼刻父亲给我和外爷拍的照片，眼前的一幕幕又重现。我穿着母亲给我织的橘色的胸前有只小白兔的毛衣正跳着舞，照片的右下角是外爷的一只脚，外爷那会儿正病着，我每天依旧在他家，即使他病着，还是不忘照顾他的这个小外孙女，他的身体怎么能负荷得了？他是怎样熬过去的？也许就是这样一种亲情，让他把疼痛置之脑后，看着亲人快乐，自己的心里会有些许宽慰，觉得自己还不是个没用的人。

亲爱的外爷，在这寂静的夜里，您的小外孙女仰望星空，祈望着您——一切安好！

●王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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