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济南到延安的诗意

打开空间，延安下雪了的消息霸占了屏幕。

那是一张被雪覆盖了的家属院的照片，天色尚早，院中一个人也没有。边上的文字像是那片白雪说的，在我读来略带伤感的：“延安，下雪了。”

我是土生土长的延安人，但在高考后选择来到济南。我从不向人说起的后悔此刻在胸中弥漫开来。二十年，延安第一次背着我下雪。而往后，我也不再见证他的雪天。我们像一对和平分手的恋人。

回忆，如雪般落下将我淹没。延安的雪应该是蓝色的。

清晨，第一个学生出门，夜依旧闭着眼睛。寒冷的空气是乳蓝色，冷气氤氲的闪烁霓虹里面，每一个人的每一次呼吸都造出一小团白色的雾气。他们呼呼地吐着白色气息走过来的时候，面目就在白色雾气的后面模糊起来，眉目婉约，眼光游动。房屋是钴蓝色，他们悄悄地伫立着，温柔的为人们筑起叫作家的地方。远处的山是墨蓝色，此时

突然明白中国水墨画的意义，犹如泼墨一般层层叠叠的绵延不断。

延安的雪应该是白色的。

随着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下，教室里开始骚动，欣喜的眼神翻过窗棂，眼里闪动的光是对下课的想象。待到下课，校园已经变成了白色的世界。再看四合院形状的教学楼上，人潮填满每层楼。有的人相对着大叫，有的人拼命地把手臂伸出阳台，有的人只是默默的带着笑意望向天空。

这是最安静的时候。广播里适时地响起音乐，在我的记忆里，总是那首《白桦林》。校园变成了那个飘着雪的静静村庄，穿过校园的孩子们也都静静的，在这里没有战火没有残酷，有的，只是你趴在我耳边说的青春的秘密，语

气化成白烟，是雪在偷听的“马脚”。这又是最热闹的时候。操场是免费的游乐园，人们在雪中奔跑，那是没有意义的“啊——”；匆匆抓一把雪团成球形就丢向“敌人”，那是得意洋洋的“哈哈哈哈”；有人不慎摔倒，就索性拉住他的衣袖在雪地上滑行，那是略带求饶的“停啊停啊”……声音交汇，变成最壮丽的交响乐。

延安的雪应该是橘色的。

如果雪下得很大，公交车就停驶了，也就意味着不用上晚自习。每天大约五点的时候，天色就可以明显向黑色演变了。路灯的颜色是温暖的橘色，它高高的向地面投下一个圆形的光斑，光斑之间漏出一小段黑色的阴影。我们就在这光影流动中走回家去。

校门口有人在等我，带着挑衅的笑容，白色地平线上，让谁尝

点苦头。双手已经感觉不到冷，在空气中僵硬得无法自如屈伸的时候，“战争”才能平息。此时最喜欢的人不再是隔壁班的谁，也不是电视剧里的主角配角，统统变成卖烤红薯的老伯。走在灯下，他的脸是浅橘色，他的红薯是深橘色，这冬天在此刻也遗忘了寒冷吧。在夜色里说过的那些天马行空的梦想，幻想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未来，立下的那些不分开的誓言，你们完成了几个？你们又记得多少？现在你们陪谁在雪地里撒野？

或许就要失去，生活才显示出美丽。

不知不觉中，贪玩的孩子奔跑过去了，微凉的风吹过去了，孤独的云也飘过去了，高考也过去了，时间也不离不弃全心全意的向前推移了。我来到济南已经四

个月了，无论对于这个城市，还是大学，都是一片迷茫，甚至有些艰难，但我从不向人说我后悔的话。汉语课上，交换随笔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同学写下“对于家乡，当时，我怎会厌倦？”的句子后，心里空落落的。我第一次在情绪无处投递的夜里质问自己的选择，我怎会厌倦？

“如果你不出去走走，你会以为这就是世界。”《天堂电影院》里的老头如是说。第一次，我离开家。关于未来的期许随着火车的轰隆声在我的胸中敲打了一千公里。日子没有尽头，即使双脚已经斑驳，梦想带着它独特的舞步，我就扬起笑颜走进陌生的城市，我愿在迷雾中跳舞，离开也是诗。

空间里，关于延安下雪了的帖子仍然在不断被转载，不断地袭击着游子的泪腺。而此刻的济南也开始飘雪。

风雪阻挡不住时光的脚步，风雪也阻挡不住梦想的脚步。

推开门，我携带着从济南到延安的诗意，走进风雪中。

程怡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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