鄜州三月看桃花

陕北的春天来的总是要晚一些，没有充足的渲染和过多的铺垫，枯草心里的点点鹅黄让人不以为然，乍暖还寒的天气从直觉上告诉我们，春天还很遥远。然而从乡下归来的人们手上含苞待放的山桃花，让我们猝不及防地与春天撞了个满怀。

刚刚送走冬天的陕北高原，长满枯草的河里还飘着薄薄的冰，满是老树干藤的山阴洼里还积着残雪，一早一晚的寒冷还让我们离不了棉衣。然而，生长在塬稍硷旁、沟畔田边的山桃树已经按捺不住对生机和美丽的向往，在一夜之间，将积蓄了一个冬天的力量尽情绽放。

在明媚的春光里，田野里到处都是拖拉机春耕的吼声和人们播种时忙碌的身影。稍作休息的空当里，男人们总是坐在田边地头，大口地抽着烟，目光穿过缭绕的烟气和薄雾，在对面都是山野里搜寻开放的桃花，一树、两树……腿快爱美的媳妇和姑娘们则已经捧着开的最美的

桃花回来，坐在新翻起的、湿润的泥土上欢喜地看着，热切地闻着，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罢了，黄昏回家，仍不忘折几支含苞未放的山桃花，带回家中，插在瓶里，以示对百花争艳的喜爱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在陕北，住在山塬上的人要比住在川道里的人更早感知春天，住在乡下的人要比城里的人更容易感受春天。经过春风的涤荡，泥土开始松软，河水荡起了柔波，万物生灵都在萌动。放眼望去，远远近近，盛开的桃花就像一团团薄雾、一团团轻纱，遍布山野，空气里满是青草味儿、泥土味儿，还有山桃花浓郁的花香。桃花在湿润的空气里，粉嫩、晶莹、透亮，不媚俗，不造作，自由盛放，恣意盎然，红色的

花蕾好似跳动的火焰、粉色的花苞好似婴儿的笑脸、白色的花瓣好似盛装的新娘，在阳光的照射下，等到川道人看到桃花的时候，柳树儿也开始抽叶了。赶农时的人们无暇领略春天的胜景，只有悠闲的村姑和上学的顽童才会注意山桃花的盛开。拦羊的后生躺在长满枯草的山坡上，任凭午后的阳光把身上晒得暖暖的，眯着眼睛端详对面山坡上的一树山桃花，嘴里哼着那些没记住词的信天游或者酸曲，念想着邻村的姑娘还有那桃花般俊俏的模样，没有注意羊儿四处寻找嫩嫩的草芽，已经翻过了好几道山梁。放学归来的孩童，三五成群地赶着耕牛去河边饮水，嬉闹里，折了满是桃花的树枝，或做长剑、或为刺矛进行打闹，全

不顾瓣瓣桃花坠泥入水、香消玉殒。

春雨总是来得那么及时，又总是来的那么恼人。轻轻地细雨洒在酥酥的泥土上，草木和种子欢欣地抽出嫩芽、长成绿叶。而山桃花所绽放的美丽和风景，却即将落幕。伴着细细的雨丝，伴着微微的风儿，山桃树下，洁白的花瓣，就像初冬的雪花般飘飘洒洒，就像舞者的衣裙般婉转、飘落，馨香如风，花落如雨，勾勒出一幅“无边落花萧萧下，不尽怜惜滚滚来”的意境。不经意间，看到山桃树已经抽出绿叶，桃实夭夭。

山桃花或许比人更能感知春天。它把根须触及土壤，将鼻息延展开去，吸满大地的琼浆，在春天到来的时候，竞相绽放。

它们不在乎人的关注，只为自己开放。

站在富县的山塬之间，雾气升腾，环绕山腰，有点云中的感觉。山下，则是另一番景致。小河、树林、农田泾渭分明，衔接有致。房屋星星点点，清晰可见。一方方的水塘，浮起柔柔的微波，在风里轻轻地荡漾。一树树山桃花，带来春天的气息，绽放生命的芬芳。

山桃花开满陕北的山川原野，也开满了我的心间，在满是桃花的梦境里，我浅浅地唱着：“黄土高原多奇葩，延州城外有万花。祭罢黄帝何处去，邀君鄜州看桃花”。B⑧

李学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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