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东的“鼓舞”人生 新华社记者 孙波 梁娟 陈晨

李东东没有看过美国电影《舞出我人生》，更不知道泰勒·盖奇在生命的困顿中执着追求梦想的传奇故事。但他遇到的人生挫折远比其悲惨得多，而他追求的“艺术人生”是在中国的黄土高原上演绎。

这位38岁的陕北汉子，打小就跟着老人打腰鼓。小时候，挎上红色的腰鼓，系着白羊肚手巾，酣畅淋漓地打上一场鼓，是李东东最享受的时光。

腰鼓百面如春雷，打彻黄土花自开。李东东的家乡在陕西省延安市安塞区，知名的中国“腰鼓之乡”。千百年来，安塞人就在这厚重的黄土高坡上击鼓而歌、慷慨而舞。但千百年来，腰鼓打得来欢笑，却也赶不走贫穷。

“那时候人可怜、日子苦，饭都吃不饱，打腰鼓最多当个爱好，挣不下钱嘛。16岁我就辍学出门打工了，啥苦都吃过。”坐在安塞区冯家营千人腰鼓文化村的活动室里，李东东忆及过往，神情黯淡。

为了生计，腰鼓也就扔下了。

19岁那年，打工长了本事的李东东在家里搞起了蔬菜大棚，这可是当年的新鲜事。腰包挣下了票子，村里人夸他“时髦”，李东东头一次觉得，脸上开始有了光彩。

日子刚有起色，噩运却不期而至。先是父亲得了肺结核，接着母亲心脏病病倒……一记记重锤敲打在李东东的心上。挣下的钱都往医院里送，大棚也荒了。

生活再难也要继续。结婚娶妻，生子的喜悦没持续多久，李东东就发现儿子脑瘫。这个西北汉子几乎被打垮了。“我花了2年时间才教会儿子走路。也曾几度感到绝望，一家子病人，这日子可咋过呀！”

在外挣钱，回家照顾老小，时不时要往医院跑……生活就这样残酷地循环，一天天，一年年。

当挫折一再降临，梦想只能存于心间，腰鼓渐渐被李东东淡忘了。2016年，李东东的妻子又被查出患上癌症，这个陕北汉子没法再抑制内心的悲伤。雪上加霜的日子，眼瞅着就没了光亮。

但就在这一年，他一家被列为建档立卡贫困户，曙光照进了这个苦难之家。

和过去“过个年、拉个手、送个面和油”的扶贫方式不同，这一回，政府动了真格：妻子做手术，报销了90%的医疗费，政府每年还为妻儿免费送药两次，到医院复查也都免费。大儿子被送到延安市特殊学校就读，学费免交，每学期还有1000元生活补助，上初中的小儿子也有400元补贴。

“我快撑不下去的时候，是党的政策救了我！”终于能喘口气了，李东东的愁眉也渐渐舒展，他开始想念起腰鼓。正巧，区里为贫困户办起腰鼓培训班，说是要让他们打腰鼓脱贫。他二话不说就报了名。有童子功的基础，学得也快，一个星期后，李东东结业了。

再次挎起心爱的腰鼓，李东东感慨万千。只是，他心里的疙瘩还没有解开，“这打腰鼓还能脱贫？那祖祖辈辈打腰鼓，咋还那么穷哩？”

但这一次，打腰鼓还真就把贫困打跑了。安塞把腰鼓、剪纸、农民画、曲艺和民歌，当作当地的5张名片，以发展文化旅游产业带动脱贫。游客来延安旅游，顺道坐半小时车来安塞看腰鼓、听陕北道情，悄然间就成了时尚。当地还专门成立了以贫困户为主的励志扶贫艺术团，李东东是骨干成员。

“今年我已经打了50多场腰鼓了，每场收入有150元。前几天延安南泥湾机场通航，我们就去打了个痛快，大家临时加演了一场。”

和泰勒·盖奇证明的一样：尽情舞动的人生，比想象得还要美妙。现在，李东东的腰鼓打出了名气，他的手机里有7个和腰鼓有关的微信群，不时闪动着各地邀请演出的信息。他还时常外出到其他县区甚至省外教授安塞腰鼓技艺，收入不菲。最近，他把大家的演出视频搬上了视频社交网站“快手”，迅速“吸粉”170多个。

李东东对家庭的发展也有了新安排：除了打工打腰鼓，要在老家开个养鸡场。为此，他已经屯好了数千斤玉米，装下了家中满满两个玉米篓子。

“都打听好了，按政策我能贷款5万到8万块，政府贴息。明年一开春就干，先养它二三百只。等以后‘粉丝’多了，咱就在‘快手’和朋友圈里卖土鸡蛋！”他的声调都扬了起来。

咚咚的腰鼓声，有如脱贫的阵阵鼓点。最近，李东东忙着给政府安排的新房装修，这套90平方米的安置房位于安塞城区，按照政策，他只花了1万元就拿到了钥匙。打腰鼓挣来的洗衣机、沙发、抽油烟机、热水器等电器陆续进屋。

新房客厅的布置令人好奇，背景墙上一行大大的字——“时间都去哪儿了？”。“你想表达什么？”记者问道。

“过去生活太苦了，时间都溜走了。今后的好日子，我想抓紧把时间过回来！”李东东语气坚定，眼中带着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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