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里街 古蜀成都最早的交易市场

◎李殿元

编者按

成都自古因商而立、因商而兴。成都的商业历史可追溯至立城之初，古蜀国“一年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邑”、“都”与“商”都有着密切的联系；战国时期城西的“少城”便是最早的商业区；秦汉时期因盐、茶叶、丝织市场闻名全国，开启了茶马古道、南方丝绸之路贸易，与洛阳等“列备五都”；唐宋时期因蜀锦、蜀绣、邛窑等手工业发达而商贾云集，形成“十二月市”，出现了世界最早的纸币“交子”，商贸繁荣成就了“扬一益二”美名；元明清时期出现劝业场、春熙路等纯商业街区，汇聚了东御街铜器、科甲巷刺绣等50多个全国知名的专业市场。

如今，成都依托西部广阔的市场腹地和区域单中心城市巨大的消费需求，服务业发展更加迅猛，被国际机构评为中国西部最佳商业城市、中国最佳商务城市，成功入选伦敦金融城全球金融中心指数评价体系，位居中国城市商业魅力排行榜新一线城市榜首，有中国奢侈品“第三城”之称。

2300多年的商业历史文化，孕育了休闲之都、消费中心的深厚底蕴，塑造了成都“生活城市”的鲜明特质。传承千年商都文化基因，彰显古蜀天府城市特质，本报邀请著名学者李殿元先生从赤里街出发，对千年商都成都的商业文明发育发展的重要节点进行梳理阐发。敬请阅读了解。

众所周知，以三星堆、金沙遗址为代表的古蜀文明的辉煌早已惊呆了世人。只是很遗憾，古蜀国的文字没有流传下来，使今天的我们很难去描述它的繁华。不过，古蜀国仍然为我们留下了一些资料，让我们可以去分析它在商业方面的繁荣。

古蜀国的成都：赤里街就是今天的南大街

古蜀国为我们留下了一条街道，这就是赤里街。《华阳国志·蜀志》明确记载：“成都县本治赤里街。”

所谓街道，就是指两边有房屋的比较宽阔的道路。城市的形成总是先有市，最后才有城，而市形成后就有街。

成都之南的街道为什么要叫“赤里”？这与古人的五行说有关。将五行思想延伸到方位上，就以青、赤、黄、白、黑五色分别代表东、南、西、北、中，赤色象征的是南方。《说文解字》对“赤”的解释是：“南方色也，从大火。”古蜀人定居成都平原后，为了方便交易，遂在各聚落之间的郊野地方建立了“市”，古人称为“里”。最初是“因田制里”，而成熟的聚落社区被叫为“邑”，所以又通常邑、里并称。

可以断定，古蜀国的成都赤里街，就是今天的南大街。《蜀都记》说：“成都之南街名赤里。”而古代的赤里街就是古蜀人最早建立的交易市场，也是成都有史记载的最古老的一条街道。

金沙遗址近年的挖掘又有新的发现。金沙遗址内发现了一些大型房屋建筑基址、祭祀坑、墓地等文化遗存，基本保留了2800年至3200年前开明王朝时代就建起的成都城的心脏部分，看到了那时成都街道的原貌。大致可以判断成都的城市和街巷历史有三千年了。

成都是古代最著名的漆器制作交易中心

享有“中国漆艺之都”的美誉

漆器是中国古代在化学工艺和工艺美术方面的重要发明。成都的漆器工艺源远流长，起源于距今3000多年的商周时期。从战国时代起，成都成为著名的漆器制作基地，其漆艺水平遥遥领先于全国，故而成都成为中国古代最著名的漆器制作中心之一，并且享有“中国漆艺之都”的美誉。

距今约3000多年的三星堆遗址，曾出土一件雕花漆木器，可见三星堆时期的古蜀人已熟练掌握了制漆用漆工艺。这件雕花漆木器以木为胎，外施土漆，木胎上还雕有镂孔，器表饰着雅致的图纹，已经初步显示了蜀地漆器的风采。金沙遗址也出土有漆器残片，现在依然文饰斑斓、色彩亮丽。

而在新都和成都等地的战国墓，出土有针刻与烙印“成亭”等铭款的精美漆器，它们由成都等地的秦国官营作坊制造，在胎骨上刷漆灰后再施彩绘，与楚地漆器风格迥异。成都区域战国漆器出土之多、制作之精、保存之新，令人难以相信竟是2000多年前的工艺品，是当时成都漆器工艺鼎盛辉煌的佐证。

城市是重要手工业产品的产地和销售市场。成都不仅是漆器的生产中心，而且有大型市杨，产品多销往外地。荥经、青川等地发现的大批漆器，即由成都市场卖鬻而来。

繁华之区，市肆所在

青羊肆古蜀国时期就是成都城市的中心区域

成都有青羊宫，是中国著名的道教圣地。据扬雄《蜀王本纪》记载，老子骑青牛过函谷关，被把守关口的小官尹喜挽留，为他讲道德经，讲到一半，老子有事要走，对尹喜说：“子行道千日后于成都青羊肆寻吾。”老子说的千日应为虚数词，可以理解为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也许是若干天，也许是若干年，但并不一定指1000天。传说时隔三年后，尹喜如约前来，果然见到老子显现法相，端坐莲台，自此以后，青羊宫观便成为神仙聚会、老君传道的圣地。

青羊肆之“肆”字的本义为货栈。崔豹《古今注》说：“肆所以陈货鬻之物也。”古有“市廛列肆”之说。市肆是商业兴盛发达的产物。青羊肆表明古蜀国已形成各种类别的市肆，即所谓“肆以类分”，物资交易在专门的市场分门别类地进行。说明成都在春秋时代就已经有十分繁荣的市场，而专门商人阶层的大量存在，也是确定无疑的事实。这种专门商人在当时社会就是富有者。所以《史记·货殖列传》说：“用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绣文不如倚市门。”

青羊肆是古蜀国时期的成都城市的中心区域之一，在秦代也是繁华之区，市肆所在。时至今日，仍然是繁华之区。

古代成都就是中国西部的商贸中心

与相邻地区通商频繁

古蜀国与相邻地区的通商，主要对象有秦、楚、滇、夜郎等古国以及中原地区。

古蜀国与秦国很早就有广泛的贸易关系。《史记·货殖列传》说：“及秦文、德、缪(穆)居雍，隙陇蜀之货物而多贾。”春秋时代已建立起官方贸易，民间贸易当更早，也更普遍。

古蜀国与楚国的贸易，漆器为其大宗，丝绸可能也是交易品之一。除此而外，铜料也是一项重要内容。楚地富铜，《诗经·泮水》说商周“大赂南金”，西周青铜器铭文就屡次提到伐楚“俘金”，金即是铜。著名的湖北铜绿山古铜矿早在西周时就已经开采，在当时是中国的主要产铜区之一。商周时期蜀国青铜器的部分铜料，必须仰给于蜀境之外。而楚地之铜历来输出很多。在古蜀缺乏足够的铜料的情况下，是首先应当考虑的。

蜀滇通商也有迹可寻。云南的铜、锡矿开采甚早，商代就曾输往中原。蜀地历来乏锡，也不可能不取之于云南。三星堆青铜器所含铅，就来源于云南。蜀、滇青铜器合金成分的接近，当即与此有关。而蜀、滇都曾使用贝币，这就为两地的大宗商品交易提供了相同的等价物，形成金锡交易的有利条件。

古蜀国与中原间的贸易，《史记·货殖列传》说：“然四塞，栈道千里，无所不通，唯褒斜绾毂其口，以所多易所鲜。”说明古蜀国与中原的贸易经常存在。先秦时著名的“西蜀丹、青”并见于战国时人的著作，说明蜀地的丹砂和空青是输往中原和东方各地的名贵商品。

张仪为发展商业修少城

形成繁华热闹的集市商业街区

公元前316年，有统一天下之志的秦国用兵古蜀。为什么？《战国策》《史记》都记载是因为“其国富饶，得其布帛金银，足给军用。水通于楚，有巴之劲卒，浮大舶船以东向楚，楚地可得。得蜀则得楚，楚亡则天下并矣”。即是说，秦攻占蜀地是因为其地“富饶”，可解决“军用”。古蜀国的繁华由此也可以得到证明。

秦灭古蜀国后，张仪、张若仿秦国都城的规模修筑了成都城。左思《蜀都赋》赞美这座新建的成都城：“既丽且崇，实号成都。”那时的成都城楼台亭榭、将相甲第、士兵营房密布，“周回十二里，高七丈”。气象的确与以前不一样了，无论气势、规模、建筑手段和繁华程度都称得上是南方的一个大都市。不过，这座城主要是供官府使用，而不是为平民服务的。

秦国统一蜀国后，生产力水平和人们的生活状况都大有提高，因为铁器和各种先进的技术、文化得以传播，所以成都人也认真享受生活，料理产业。凭着良好的自然环境，成都平原很快形成农业兴旺、商业发达的乐观局面，四处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张仪所筑成都城的四周也渐渐聚集了许多从事商贸的人，他们挑着担、推着车来往于繁华的集市。但是由于当时成都仅有一座“周回十二里”的大城，又不准平民商贾进入，因此商业的发展显得捉襟见肘。

这时候，驻守在成都的张仪站在成都城的城墙上，看见城外的商贾如拥挤的蚂蚁，在狭窄的沿河两岸和一些低洼棚户区进行交易，心里感到很不滋味，决定在成都城之西再筑一座城，让这些从事商业的人有一个良好的经营环境，从而有力地推动了地方经济的发展。

新城很快就修好了。原有的供官府使用的城被称为大城，而新修的供平民使用的城被称为少城。大城和少城都是规整的城垣和街道布局，两城之间只有一道城墙相隔，一边是繁华热闹的集市商业区和平民居住区，另一边是巍峨肃穆的行政区和军事区，由此构成了成都城市场最初的一种布局。

少城因为专供土著人和商贾居住，因此少城的城市布局跟大城完全两样。史籍记载说，张仪将赤里街也“徙至少城内”，这足以说明少城就是为商业服务的。修好以后的少城乃市廛所会、万商之渊，沿街两岸有成百上千的店铺，各种珍奇货物堆积如山，男男女女穿着华丽的衣服在街上走来走去；蜀布、邛杖和各种美食已经十分有名，而且“营广府舍，置盐、铁、市官长丞，修整里衢，市张列肆，与咸阳同制”。

作者简介

李殿元

著名巴蜀文化学者，四川历史学会、民俗学会理事，四川省人民政府《巴蜀全书》人才库专家，四川省对外文化交流中心研究员。

参加主编的《三星堆文化》曾获得“中国图书奖”。所著和参编的《巴蜀文化与西部四川开发》《中国三峡文化》《川康实力派与蒋介石》《新发现孙中山文稿及其研究》等著作获四川省社会科学研究优秀成果奖。主编有《中国古典文学名著悬案系列丛书》《中国名人悬案系列丛书》《周易与人生智慧丛书》《中国古代文学拾珠丛书》等多套多卷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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