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岁的罗卫东在监看老二郎山隧道的车流量。 新华社 发
◎新华社记者 陈天湖 胡旭
“高速通了之后,走老路的车大幅减少。现在因为新冠肺炎疫情影响,车就更少了,每天只有三五十辆货车经过。”作为一名养护工,53岁的罗卫东从国道318线二郎山隧道建成之初就在这里工作,整整20年,从没见过这么少的车流量。
二郎山是川藏线的重要标志,从茶马古道到川藏公路,它总是与藏区交通变迁紧密相连,也改写了许多人的命运。
初春时节,山下已是花开遍野,山上仍旧枯枝败叶,气温刚刚回升至零上。“守护二郎山,光荣而艰巨!”围着炉火,罗卫东抬头望向夜幕下的隧道口感叹,这些年,二郎山从泥巴变沥青,从翻山岗变通隧道,车流一天比一天多,从每天一两千辆增加到七八千辆。
2017年底,作为川藏高速一部分,雅康高速雅安至泸定段率先通车,其中包括长13公里多的新二郎山隧道。罗卫东虽然也很高兴,但又有点说不出的烦恼:“新路更快当然好,但是老路车少了、人少了,没那么热闹了,好像自己也没那么大的用处了。”
烦恼的不仅是罗卫东。对40多岁的胡杰来说,同样是因为新路通车,他则不得不对未来的谋生之途做出新的抉择。
2006年左右,川藏线作为“中国最美景观大道”声名鹊起,掀起一股藏区旅游热。或自驾或骑行,大批游客沿国道318线由川入藏。彼时,从外地打工回乡的胡杰两口子看到商机,在二郎山脚下的新沟村开起了饭店。
位于四川省雅安市天全县两路乡的新沟村,人口不足千人,但因为是翻越二郎山入藏前休整的最后一站,催生了吃饭住宿、洗车修车等“一条龙”服务,一度被称为川藏线上的“小香港”。但高速通车后,国道车流不再,新沟村的生意一落千丈。
“以前一到饭点,沿街都是车,上百家店,全部坐满了客人。”站在自家门前,胡杰挥手比划着说。但是如今,目之所及空空荡荡,店招失色、大门紧闭,店是开不下去了。
“遗憾吗?”
“大势所趋嘛!高速修了几年,早就有心理准备。”
“以后怎么办?”
“路修好了,人只会多不会少,不在这里就在那里。”胡杰倒是豁达,他说,“吃过路车饭”就要跟着车走,他正在旁边的泸定县城选择新店址,还干老本行。
新路畅通总是伴随老路的荒芜。其实在1999年底老二郎山隧道建成通车后,在其之上的25公里山路已有此经历。这一段路坡高、弯多、气候差,是老司机眼中的“鬼门关”。
记者在夜色中驱车探寻,灯光下可以看到,很多路段被草木“侵占”或被落石“挤压”,当年的两车道如今一车通行都难。车越往上行,灌入车内的寒气越冷,车窗也被蒙上一层雾气。一路上,偶尔还有路边熟睡的牛马被惊醒。
天刚放亮,走近林间一栋废弃的小楼,只见墙壁斑驳、门窗脱落,二楼阳台上竟长出一米来高的小树,墙壁上“住宿”“小卖部”等字样依稀可辨。这家路边店无疑见证了更早年代二郎山上的喧嚣。
下山路上,巧遇一户人家。门前一只小狗正襟危坐,像是站岗,女主人手里撒出的玉米引得鸡群飞奔而来,男主人张勇正在给一只被丝网缠腿的小鸟解绑,然后手一挥就让它飞走了。
“以前都是打鸟吃,为啥子现在要放了它?”记者好奇问道。
“国家立法啦,野生动物不能吃,人与自然和谐嘛!”张勇笑着说。
记者蓦然想起山上的一幅标语:除了相片什么也别带走,除了脚印什么也别留下。二郎山这段老路虽然丧失了交通功能,却又重新凝聚起大家尊重自然、保护生态的自觉。
老隧道从繁忙到落寞,新沟村从热闹变萧条,是二郎山兴衰的缩影,更折射了川藏公路从无到有、从慢到快的步步历程,成为川藏线上挥之不去的幸福烦恼。而川藏交通的时代变迁,不仅把汉藏两个民族拉得更近,也为未来藏区的绿色高质量发展孕育了更多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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