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一群摄影人骑摩托纵横祖国五万里

30年前，一支由四川摄影人组成的特殊考察队，历时1年多，驾驶国产摩托车纵横中国25个省、市、自治区，用镜头记录下各地自然风光、风土人情，以及改革开放以来全新的社会面貌。这一被称为“纵横祖国五万里”的摄影综合考察，成为当时与长江漂流、攀登珠峰齐名的壮举。

4月12日，“纵横祖国五万里”出发30周年之际，当年的考察队成员李天社在四川美术馆举办展览，用大约170张照片回顾往昔。李天社说，当年的队员部分已不在人世，希望展览除了纪念逝者，还能成为一次别样的文化传承。

□本报记者 余如波

缘起

追随尧茂书签下“生死认可书”

1986年1月25日，成都猛追湾游泳场会议厅迎来了一批不寻常的客人：10余位四川摄影人聚集在这里，正式成立“纵横祖国五万里”摄影综合考察队。

会议厅墙上，一幅“纵横祖国五万里”线路示意图引人注目，上面用红笔标识出考察队环游中国的大体行程——计划自驾8辆“双燕”750型侧三轮摩托车，“横跨神州东西边陲，纵贯大江南北极地”，用镜头全景记录祖国瑰丽山河。

活动缘起，离不开特殊的时代背景。刚刚过去的1985年，长江漂流、攀登珠峰两个社会热点，尤其是尧茂书献身“长漂”的事迹，一直牵动着四川摄影人的神经。“他走水上，我们能不能走陆地？绕着国境线转一圈，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还有改革开放后的社会面貌。”李天社想法一出，几个摄影人一拍即合。随即，葛加林、许康荣、陈珺等人组建起“纵横祖国五万里”的摄影综合考察队，葛加林任队长。

李天社说，选择三轮摩托车，主要考虑到其机动性好，具备一定的负载能力。摩托车厂还派出两名修车工随行，共同完成环游中国的征程。“大伙儿忙着拉赞助准备胶卷、帐篷等物资，联系相关部门开具介绍信。”

家属们大都很支持这番举动，相继与考察队签下“生死认可书”。李天社当时才30出头，两个孩子一个读小学，一个刚上幼儿园，妻子主动揽下了持家的重任。“回想起来，当初胆子真是大，放着老婆孩子不顾，还没有任何保险意识。”不过他也表示，“人的一生这么短暂，应该做些‘能流传下来的事情\’。”

历险

人均6次翻车夫妻相见不相识

1986年4月1日，“纵横祖国五万里”考察队从成都出发，首先南下云南景洪，然后返回成都稍作休整，再重新向西行进。“摩托车队没有长途跋涉过，南下云南景洪这段正好进行拉练磨合。队员们学习如何搭帐篷、找水源，训练野外生存能力。”李天社说，他们白天在路上奔波，晚上在小旅馆或兵站住宿，遇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情况，就在河滩、沙滩等平坦开阔地搭帐篷宿营。

进入藏区后，真正的考验开始了。高原缺氧、路况糟糕不说，冰雹、塌方、泥石流等自然灾害时常遇见。“零下40摄氏度的低温，不到1米的能见度，海拔6200米的垭口，上千里的无人区，我们都经历过。”李天社说。

在西藏八宿县的白马沟，考察队惊险地与泥石流擦肩而过。“那几天刚下过雨，摩托车队在路上开，抬眼就看到两条‘黄龙\’从山上冲下来。”李天社说，大家采取措施紧急避让，最终在距离泥石流半米处停了下来。在汽车部队的帮助下，大伙把摩托车推下河滩，绕过被泥石流掩埋的公路，才得以重新上路。

西藏阿里地区河流、沼泽众多，考察队往往兵分两路，一些人在前方探路，看哪里能走；一些人就在后面拉车或者推车。“因为太泥泞了，摩托车根本开不动。”李天社说。为了渡过一条小河，考察队从边防部队找来4个空油桶，制成筏子运送摩托车。没想到筏子稳定性极差，两名队员连人带车掉进刺骨的河水中。就近的5名队员立刻跃入冰河雪水，配合岸上队员奋力抢救一个多小时，才将落水队员和摩托车拖上岸。“纵横祖国五万里”考察全程，队员人均6次翻车摔伤，面目全非的摩托车在西安全部更换了发动机。考察队到达新疆时，恰逢数位珠峰登山者和长江漂流者不幸遇难，为了让亲属们安心，组织者特意安排他们赴乌鲁木齐与队员短暂相聚。李天社回忆，“最初只有三四个人被妻子认出来，其他人眼睁睁瞪着灰头土脸、胡子拉碴的队员，不知道谁是自己的丈夫。等到辨认清楚后，妻子在哭，丈夫在劝，边上的人都在抹眼泪。”

见闻

环游神州见证“多元”与“变迁”

“纵横祖国五万里”展厅里，除了图片以及各种文献资料，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一张放大的中国地图。

当年行经雅安时，考察队购买了20张中国地图，每到一地，就请邮局工作人员盖上邮戳。一路走下来，李天社的地图上密密麻麻盖了上百个邮戳。后来，他的南充老乡、画家赵完璧得知此事，欣然用朱笔在地图上勾勒出考察队的行进路线。这份珍贵的地图，被李天社悉心珍藏至今。

2015年，李天社带上这份珍贵的地图赴台，贴上台湾邮政部门发行的邮票，盖上台北、台中、嘉义等地的邮戳，了却当年未能登上宝岛的遗憾。

1年多的行程中，考察队拍摄了大量影像作品，累计数千个胶卷、上万尺电影胶片、几大箱录像带。“现在的年轻人喜欢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其实把中国认真地走一圈，就能真正体会到‘地大物博\’，油然生出强烈的自豪感。”

李天社的镜头下，不仅有沿途各地奇谲瑰丽的自然风光，还包括汉族、彝族、傣族、藏族、维吾尔族、黎族等众多人物肖像，及其不同的生产生活方式和文化习俗：新疆的坎儿井、黑龙江的冰上集体婚礼、山东潍坊的风筝节，以及藏族的转山会、煨桑节、藏戏和赛马等等。

在西藏察隅的僜人新村，考察队遇见一位含着烟斗悠闲晒太阳的老奶奶，发现她的耳饰显得硕大而别致，一打听才知道那其实是当做耳环佩戴的金属针线盒。到达山东安丘时，考察队员偶遇两位在村子里举办婚礼的外国新人，男青年身着长衫、头戴礼帽，女青年凤冠霞帔，按照当地的风俗拜天地、喝交杯酒、入洞房……“他们很喜欢中国传统文化，特地掏钱请村民筹办了一场中式婚礼。”李天社说，这在上世纪80年代还比较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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