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 缘

□ 曹红英

想是缘浅，抑或，纯就是无缘。所以，那么多年，家与蒙顶茶山为邻，亦从灯下书页中，渐渐知晓了饮用茶叶的诸多好处，居然也没养成品茗喝茶的习惯。记得，外出旅游，偶尔会被导游为着推销茶叶而带去专门的茶室，无奈落座的旅人们，大多一脸漠然，自己却兴味盎然，却非为茶。只为茶香四溢的茶室里，那些身着汉服，抑或是旗袍的娉婷女儿家，用精美的茶具来一出意味深长的茶道操作而心醉神迷。那一刻，让人陷于虚静之间，无疑俗中有雅。最后，自然是心甘情愿掏出钱包，购回些许的茶叶来。那些茶叶，最终成为礼物，赠与朋友或家人，抑或是被随意弃放在家里柜子的某个角落，而自己便也淡忘，不再问津。

于自己，茶，以及与之相关的茶文化，似乎就只适合在某些特定的环境，譬如之前所述，旅行中相遇的茶室里，不必在意导游与操作者们的醉翁之意，亦大可忘却身边所有的面孔，寂静地投入地欣赏一番就好；抑或是，偶尔的闲情中，与三两友人相约，前往某个雅致的茶庄、茶楼、茶社、茶坊、茶舍里，小品一番就好。

谁曾想，在认识了“春天茶业”店、给自己简单、直白地起个网名曰“茶叶”的她，相识近十个春秋，直到最近几年，当彼此心照不宣认定为友，那之后——于茶，始才不经意间，在寻常的日子里，有意无意关注起来。想起晋·傅玄《太子少傅箴》中那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禁莞尔。端起刚刚冲泡的那杯汤色碧清微黄，正袅袅散发出郁郁香气的蒙顶甘露，送与唇边。轻呷间，唇齿生香，而神清气爽。乘了茶香，心生羽翼。眼前，已有了身姿轻盈，一边为进店的顾客泡上一杯自己介绍的好茶，一边按照顾客要求包装茶叶而忙碌的友人之身影……

每次前往友人的“春天茶业”店，她总会热情地泡上一杯告诉了茶名，却又多半会被我转眼间已然忘掉的什么茶。尽管如此，漫漫光阴中，我还是渐渐有了几分认真、几分耐性，会尝试着，去品尝一杯杯蒙顶甘露、蒙顶黄牙、蒙顶石花，一杯竹叶青抑或是一杯其他的什么茶。虽然，对茶的辨识，至今也不过是点滴，与那些真正喜茶爱茶者相比，肤浅得完全羞于提及。

未曾告诉友人，其实，关于茶，最为打动我，却是那次被她带去名山区茶叶交易市场，心弦被无以计数的小小茶叶所拨动，而怦然心动时。

那是个暮春的早上。一个人坐上开往坐落在蒙顶山下名山区的公交，去赶赴与友人的约定。然而，上车不久，老天竟淅淅沥沥飘起了细雨，待到下车，眼见大地已是湿漉漉一片。雨中显然不方便上山，说好的茶山茶厂参观游被迫搁浅。在密密细雨中，只得困在友人的茶店里，喝茶，闲聊。到底，心愿未遂，终不是滋味。友人看出我的心不在焉，便提议：我陪你去看看茶叶交易市场吧？市场里淋不到雨的。好啊，好啊。知道这个市场距离她家不远，更是知道作为中国名茶之乡的名山区， 一多半的茶叶交易都在这个市场里进行，却从未走进去看看那场面，会会那场景。听友如此提议，自然生出浓厚兴趣，满心欢喜地答应。

撑起雨伞，前往。尚未走近市场，已望见门口人头攒动，以及进进出出，装有茶叶的大小车辆。看来，这交易市场还真是丝毫未受到落雨的影响。伞下的我们，开始不停侧身与人相让。友人边走边介绍：觉得拥挤吧？其实不算，若是前段时间，这里基本可以说是水泄不通！想起友人前些日子的忙碌，几次相约都告知无法抽身，足以印证此话一点不夸张。市场里，密集地成排成行，每个茶商面前都摆放着由大小不一的、装着各类茶叶的大小纸箱或大小竹背篼，以及泡在各种玻璃杯里的茶——供购买者辨识及品尝。我俩见缝插针地穿行其间，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友人与他人一样，偶尔弯腰抓起一小把，仔细看看、嗅嗅，再问问价码。不同是，她依旧不失时机地顺便告知我，这是什么茶，又什么茶。可我，自打进入市场，被眼前这只有这一种商品的繁荣景象所震撼，哪里还有半点心思学习辨识茶叶！

此刻，外行的我，满心满眼全是各种深浅不一的，有着或淡或浓清香气息的卷曲的绿。那绿，便是茶。是茶便是好。怎样辨识，似乎都是多余，亦是不必。只觉得奇妙与兴奋。想起蒙顶茶山，想起万亩茶园，经了多少阳光雨雾的滋润后，那整齐排列的茶树上一芽一芽的嫩尖，被茶农们灵巧的双手争分夺秒摘下；再经了多少手工，或是机器的几番工艺精心制作后，风云际会于此。在喧嚣尘世里暂且地沉寂，又经了茶商交易带去某处，再被慧眼相识的你带回。而作为最终得主的你，小心翼翼、心满意足地将其置于玻璃、陶土，或瓷器、金属等各种杯盏之中冲泡，从深深睡梦里醒来的茶叶们，刹那间，舒展起蜷曲的身姿，重新释放出生命色彩，解你口里心上的馋……

时隔已久。但那日，走进名山茶叶交易市场，为那单纯的绿所震撼的美好感觉，仍在一次次回味中，泛着淡淡茶香，而让人心动莫名。

想来，尘世间，人与人、人与物之间的某种缘，还真妙不可言。几多的擦肩而过，让你一度认定的缘浅，抑或是无缘，也许却是一场错。只因，冥冥之中已被巧安排。须得经某事，或某人，始才得以开启奇妙的缘分之旅。我与茶，显然，必得先识了友人“茶叶”，于经年之后，方能结下这份，茶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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