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景姜秀娥摄盘点一下这些年遇到的植物,发现胡字辈的可真不少。名字冠了“胡”的就有胡癞子、胡枝子、胡颓子、胡桃、胡柚、胡杨等等,到厨房里扒拉扒拉,有胡椒、胡萝卜,还有现在叫了芝麻的胡麻、叫了芫荽的胡荽、叫了洋葱的胡葱、叫了黄瓜的胡瓜……都是天天见面的“胡”。若再集上几个,弄个胡家十八拍都绝对没问题。
单从汉字“胡”来说,有清朗朗古典意象的“胡”,又有不讲理任性妄为的“胡”,也有外族异邦远意的“胡”。胡姓植物的“胡”,其实各有各的来历,各有各的意思,自成一片江湖。也就是因为这个“胡”字,我才把它们聚拢在一起,不为追溯考究,只话相遇相逢。
胡癞子
我是在怀远高庄遇到胡癞子的。八月里天大热,可阿莲想回娘家,我和几个同事见了心痒,就主动要求“顺一头”,浩浩荡荡地组了个回娘家团。隔墙听闻莲娘家来了客人,热情的邻居现摘了一兜果子送了过来。
那果子乍一看有点像南方的荔枝,个头大小也差不多,圆球状,表皮硬且粗糙,可又有点像桃子,因为果皮上有一道桃子特有的沟纹,但比桃的裂纹要深。有几片随果子一起采下来的叶子,倒和桃叶的形状差不多,只是颜色比桃叶更翠绿些。
阿莲没拿那果子当回事,说小时候常吃的。我当着奇珍异果一样,赶紧洗洗品尝。猛吃了两口,感觉味道一般般,没有想象中的甘甜,水分也不够充足。或许是没熟透的缘故,或许本来就是这个味道吧!吃过才想起问这果子的大名,莲娘和旁边的几个人都说叫胡癞子。我听了直乐,胡癞子,这哪像水果的名字啊,也太像乡下泼皮无赖的名字了。乡野的东西,粗俗随意中总带着出人意料的惊喜。
我拍了图晒朋友圈,立刻引来了围观。这似李非李、似桃非桃的果子,身世不明,大多数人都是头回见到,不过也钓来了几条说法,名字除胡癞子之外,还有几种称呼。书童说叫胡子癞,邵男说叫猴子癞,古琴师蜀子肯定地叫它李子,并说是李子的一种。植物达人齐天小圣见多识广,和几位同道认真讨论了后告诉我:应该是原生的油桃。一语道出了胡癞子的本质,我觉得非常有道理。同学阿芳则称之为开口笑。开口笑这个称呼最形象,那果子的沟纹也太像咧开的嘴了。世事难逢开口笑,此果须摘满兜归。最遗憾的是,那天在莲娘家吃饱喝足,车子开出去老远,我才想起竟忘了去拜访那棵胡癞子树了。
又过了些日子,刘殿启老先生看到后也给我留言,并佐证胡癞子也叫胡子癞,并补充说此果还衍生了歇后语一条:胡子癞点胭脂——俊得跟桃似的。意思是贬那些以次充好、假冒伪劣者也。真是太有意思了,想一想就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不过,对于人类强加的这讥讽的意思,胡癞子是没法表示不背这个锅的。
胡枝子
深秋的时候,诗人何吉发去爬涂山,回来后就为涂山植物写了一组诗。里面写了绣线菊、瓦松、香薷等几种山野植物,有一首《胡枝子》写到了我。久不写诗了,能借机入个诗也不错,况还是和自己喜欢的胡枝子一道呢!
我是先从书本上认识胡枝子的,日本文学作品中多有它的身影出没,这也是个有趣的文学现象。《万叶集》中涉及了160余种植物,其中有141首都是咏胡枝子的,可见胡枝子成了书中最繁盛的植物。我读清少纳言的《枕草子》,里面时不时地也有胡枝子探出来,比如:“胡枝子的花色很浓,树枝很柔软地开着花,为朝露所湿,摇摇摆摆地向着四周伸张,伏向地面,那是很好玩的……”清少纳言时代,连情人间的书信传情时也总少不了胡枝子,“折了一枝带露的胡枝子,将信附在枝上。信笺上熏透了浓郁的香气。”这风雅劲儿,简直和我们古代的“折梅逢驿使”有得一拼。
其实胡枝子并不是风情万种的那类花草,但枝叶纤纤,一朵花中就有着深深浅浅的红,淡到粉或浓到紫,艳而不俗,自有一种野花所少见的清雅。平时难得一见,我只在涂山和西芦山上遇到过。最近几年,只要秋风一起,我就觉得是胡枝子给我捎口信来了,忍不住就要去山野里转转,有时能遇到,偶尔也错过。隐身于草木间的胡枝子,那美一定是给懂它的人细致地预备好的。
川端康成在《古都》中写到的胡枝子,是摇曳在老宅前雪一样白的胡枝子。我见到的都是红色系的,白色的胡枝子至今还没遇到过。
胡麻
芝麻其实就是胡麻。这么叫也许有点忘本的意味。不过我还是喜欢“芝”这个字。古书上说:芝,神草也。虽然芝麻在食物中有着画龙点睛的神奇作用,可它终究没有被神化,一直以来就是非常接地气的庄稼。芝麻开花的样子很好看,也很励志。如果要把日子过成一朵花的样子,我首选芝麻花。芝麻开花节节高,让人对未来的日子就有了盼头。
我也喜欢看收割后芝麻的样子,用红绳扎了,一捆捆喜洋洋地立着,像一群待嫁的女子。我不熟悉乡村习俗,多次看到捆扎芝麻的都是用红颜色的绳子,总就觉得这里面定是有一些讲究的。向婆婆讨教,谁知她老人家说是祖辈都是这样做的,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态。她告诉我种芝麻要叫点芝麻,五月里点了,秋天收花生豆子的时候就差不多收了,好种又不烦神,称得上是省心的植物。
我曾看闲书里说胡麻有多子的寓意,种的时候必须夫妇俩共同播种,才能获得丰收,否则就会颗粒无收。也正因知道了这种迷信说法,所以我才读懂了那首《怀良人》的唐诗。诗是一个叫葛鸦儿的女子写的,“蓬鬓荆釵世所稀,布裙犹是嫁时衣。胡麻好种无人种,正是归时不见归?”多么土气的闺怨啊,田园荒芜,良人不归,胡麻好种却没有人一起去种。胡麻就是芝麻。
婆婆说这季节点秋芝麻还来得及。说起芝麻我还真有一钵,良人也在家,或许能妥协到愿意和我一起播种,可除了那几只直径都不盈尺的花盆,地呢?也就聊作一想罢了。
一粒粒小小的芝麻,捏在手里就像捏着小小的却实实在在的幸福。
胡颓子
胡颓子是土生土长的植物。也有称四月子或者半春子的,大约是为了更清楚地点明胡颓子成熟的时间。最难理解的是胡颓子这个名字,不知有什么来头。
人行草木间,一树红果招摇的美,或许是满树繁花都抵不过的。日剧《小森林》夏秋篇里有一段说到胡颓子。我对胡颓子这名字是陌生的,不过当看到画面中那小红果的模样时,又隐约觉得是遇见过的,可能是那种匆匆一面即别后天涯的。忽然想起那年春游天目山,就向一个常州朋友网询那里是否有这植物,不料我手一抖,胡颓子竟打成胡秃子了。恰恰这位仁兄就属于那种头顶植被稀疏一族,好在人家宽厚大度不以为意,否则真的犯忌成尬聊了。
听着好有喜感的胡颓子,其实在《小森林》中更像是女孩市子酸涩的青春回忆。市子家有棵胡颓子树,每年到时节结的果子都会压弯树枝。没熟的果子又涩又酸,里面的籽又大,很难入口。熟透的果实黏黏的,只有淡淡的甜味。“掉落一地的果实,只能慢慢腐烂,拼命长大结果,到头来却付之东流,好可怜。”市子想到了做胡颓子酱,就搬了梯子去采摘。于是曾经的画面跳出来了,那时的市子和男友还在城里生活,有一天两人出门迎面看见一棵结了果的胡颓子树,男友跳起来摘了品尝并递给市子,矮小的市子不愿接受非要自己去摘,可树枝太高了,倔强的她一次次地跳起来,还是够不着,就像那段最终无果的恋情。
胡颓子是属于秋华春实的植物,要在漫漫的寒冬里孕育果实,和主流的春华秋实反着来的。其实世间万物生长的欣悦里,又怎能少了那些不如意的小忧伤呢,就像不被人在意的胡颓子,果实本身不够甜美,就算熬制果酱时不停地加糖,可总还脱不了些许的酸涩。
有时我也会为不完美的果实们庆幸。假如说水果是被招安了的野果,那么也总有些倔强的野果子不愿被收编。胡颓子这样子就挺好,真实做自己,一点也不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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