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妈妈的“白杨”

2005年，方敏与儿时的“白杨”互动。

喜欢待在树上的“白杨”

方敏文/图

大熊猫“白杨”为什么老是在树上待着呢？这是一个谜。

2005年夏天，我去蜂桶寨自然保护区看望大熊猫“戴丽”（后改名为“戴立”）和“遥远”，没想到它们一起去了碧峰峡熊猫基地。不过，也有了意外的收获，那就是“白杨”。

从白杨树上救回

2005年3月7日，夹金山林业局的两名管护人员在宝兴县永富乡（今陇东镇）的白杨棚（小地名）一带巡护，发现厚厚的积雪上有大熊猫的脚印，顺着脚印找去，就看见一只大熊猫幼崽，四五个月大，蜷缩在一棵小白杨树上，一动不动。人们没有惊动它，也许雪地上的脚印就是它外出觅食的妈妈留下的，也许它很快就会回来。但是两天过去了，小猫崽仍然待在树上，却始终不见它的妈妈回来。这样下去幼崽会饿坏的，管护人员把它救了回来，送到蜂桶寨自然保护区，住进一个水泥小院里，取名“白杨”。

水泥院子里有一棵两三米高的光秃秃的树干，“白杨”一进去就爬到树干上，抱着树枝，一动不动。时而眺望着远方，仿佛在期盼着什么；时而又低下头，嘴里小声地“哼哼”。一天到晚除了吃东西从不下来，神情也显得特别忧郁。

想当年，“戴丽”只有三条腿，还一天到晚在院子里跑，“遥远”虽然神秘，也喜欢坐在草地上吃竹子，“白杨”比它们都小，正是活泼好动的年龄，怎么会这样郁郁寡欢呢？

饲养员马洪来了，送来一盆牛奶，“白杨”这才下了树，但是，喝完牛奶，舔完盆子，它又爬到光秃秃的树干上，不再活动。马洪说，“白杨”自打救回来就是这样子，很让人担心，可能是想妈妈了。

爱爬树的“白杨”

想妈妈为什么一定要在树上趴着呢？我和马洪商量一番后，决定把“白杨”抱到野外去散散心。野外有树林草坪，还有山溪鸟鸣，总比水泥院子多一些灵气，“白杨”应该会高兴一点吧？结果我们刚把“白杨”放在草坪上，它就一溜烟跑回水泥小院，因为慌慌张张的，还跑错了院子，抬头一看没有树干，又折返出来，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爬到光秃秃的树干上，仿佛只有在那待着，它才能够安宁。

我和马洪不死心，又把“白杨”抱到草坪上，结果就成了我们三个的追赶赛，“白杨”在草坪上跑，一心一意要回它的院子，我和马洪围追堵截，就是不让它回去。那时的“白杨”还太小，跑了一会儿就跑不动了，蹲在一块大石头上，低着头，看上去让人心疼。我们把它抱了回去，它立刻又爬到了树干上。

回到北京，我请教了大熊猫专家，专家说，成年大熊猫的爪子和牙齿特别锋利，豺、豹子等也不敢轻易靠近。但四五个月的大熊猫幼崽牙不尖爪不利，很难保护自己，所以当熊猫妈妈外出觅食时，就会让自己的小宝宝待在树上，躲进茂密的树叶里，等妈妈回来。而熊猫妈妈也会尽快吃饱了赶回来给小宝宝喂奶。但是，像“白杨”的妈妈这样，两天都没有回来，就可能是掉下山崖，或是出了意外。

显然，“白杨”一定是牢牢记住了妈妈的嘱咐，所以才喜欢待在树上，期盼妈妈的归来。

保留美好期盼

2006年秋天，我去碧峰峡基地看望“戴丽”，又意外的见到了“白杨”，它也搬过来了。

饲养员董里告诉我，“白杨”还是喜欢待在树上，不过相比刚来的时候，已经活泼多了，有时候也会在地上玩耍。

果然，“白杨”吃过饲养员送来的牛奶和玉米面窝窝头后，没有立刻上树，而是玩起了地上的轮胎，坐在上面摇一摇，钻到里面伸出头，举起来扔出去，套在肩上靠一靠，玩得很专注、开心，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5·12”汶川特大地震发生后，为确保大熊猫安全，2008年6月26日，“白杨”“仙女”“耀耀”等5只大熊猫从雅安碧峰峡基地转移到广州番禺香江野生动物园。

2009年春天，广州一位网友特意告诉我“白杨”的情况，还拍了照片发给我。照片上的白杨长大了，壮实了，没有了稚气和忧伤，可还是那个俊美的“白杨”。它倚着栏杆吃竹子的神情专注又怡然自得。它趴在树上沉思、眺望，仿佛充满了信心。

2010年3月18日，长成帅气小伙的“白杨”结束了在广州番禺香江野生动物园近两年的寄养生活，回到中国保护大熊猫研究中心雅安碧峰峡基地。后来，它寻到自己心仪的伴侣，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后代。

奥地利有一位科学家康拉德·劳伦兹，他是诺贝尔生理医学奖获得者，也是“动物行为学”的开山祖师。他曾经将一只刚出生的小雁鹅从母雁鹅的腹下抱走。但是，当他试图把小雁鹅还给它的母亲时，小雁鹅却不肯了。“我当时真是被这只追着我跑的可怜‘婴儿’给感动了，虽然它跑得跌跌撞撞，头重脚轻，却以令人惊讶的速度和决心，传达了一个非常明确的信息：它已经把我，而非那只雁鹅，视为母亲了”（引自康拉德·劳伦兹著《雁语者》），由此，康拉德·劳伦兹研究提出了“铭印说”。他还指出：“铭印”的过程只可能发生于出生后几个小时内，“铭印”的过程一旦完成就无法改变。

照这个学说，“白杨”“铭印”的是母亲的形象，是母亲让它在树上等待自己归来的嘱咐。不论离开母亲多久，不论长到多大，它都会记得，都会眺望和等待。既然如此，就让它待在树上，保留一份美好的期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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