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不发 与 二话不说

《红楼梦》是一部极为好玩的书。在书中读到“一语不发”，我没由来地就想到另外一个词语——“二话不说”，但在这部书竟然没找到。书中到底有没有用到“二话不说”呢？现在还是未知。

“一语不发”“二话不说”，可以连在一起用，像贾政痛打宝玉。

“一语不发”“二话不说”，都是不说话，但是，意思的差别却很大。

“一语不发”，表示事态的严重，表情是做给别人看的。

“二话不说”，通常是别人还没有看到表情，就有了猝不及防的行动和结果。

为什么话语将发而未发，用“语”，根本就不想说话，用“话”呢？

看《康熙字典》可知：《礼·杂记》“三年之丧，言而不语。”《注》“言，自言己事也。语，为人论说也。”

一个人一旦出现“一语不发”的情景，通常是暴风雨就要来了。如果是“二话不说”，一场暴风骤雨即使到来，也很快就会过去。

千万别把“一语不发”不当回事。

《红楼梦》第四十三回《闲取乐偶攒金庆寿不了情暂撮土为香》，写的是贾母为王熙凤过生日，要多热闹有多热闹。可是，贾宝玉却在这场大热闹的当口躲开了：

“今儿一早，果然备了两匹马在园后门等着。天亮了，只见宝玉遍体纯素，从角门出来，一语不发跨上马，一弯腰，顺着街就颠下去了。”

第七十四回《惑奸谗抄检大观园矢孤介杜绝宁国府》，王夫人的这个“一语不发”，那简直就是黑云压城城欲摧。

“一语未了，人报：‘太太来了。’凤姐听了诧异，不知为何事亲来，与平儿等忙迎出来。只见王夫人气色更变，只带一个贴己的小丫头走来，一语不发，走至里间坐下。凤姐忙奉茶，因赔笑问道：‘太太今日高兴，到这里逛逛。’王夫人喝命：‘平儿出去！’”

然后，当然就是王夫人对王熙凤声泪俱下的质问。

这两处，如果用“二话不说”也是说得过去的，但那就不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红楼梦》了。120回“程甲本”“程乙本”《红楼梦》改动了很多地方，多半就是用“二话不说”去代替“一语不发”。当然，这两处都没有这样去改，否则，120本《红楼梦》就更惨不忍睹了。

什么是“二话”，虽然没有找到《红楼梦》用“二话不说”的地方，却找到批语中有人用了“二话”。

黛玉因向探春笑道：“命中该着招贵婿的，你是杏花，快喝了，我们好喝。”探春笑道：“这是个什么，大嫂子顺手给他一下子。”李纨笑道：“人家不得贵婿反挨打，我也不忍的。”说得众人都笑了。

“大某山民”姚燮（1805—1864）对李纨的话，分别作了侧批和眉批。“二话刺人”“无心之言已伏后事”。

一语未了，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黛玉纳罕道：“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这来者系谁，这样放诞无礼？”

一语未了，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响，丫鬟进来笑道：“宝玉来了！”

第三回《金陵城起复贾雨村 荣国府收养林黛玉》，竟然前后两次用了“一语未了”，细心咀嚼，不难对“一语不发”会增进新的认识。同时，对《论语》为什么用的是“语”，而不是“话”，也会有所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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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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