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根与源的情结

“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这是明清时期流行于徽州地区的一句俗语。高中毕业后，我就一直在外地工作，父亲依然还在老家，离不开生息耕作一辈子的农村。回老家的次数虽然不多，可恋乡的情结从未散去，情感随着时间的发酵，如一坛陈年老酒愈浓，一种莫名的责任感始终在内心涌动。

姓氏是源。徽州地域均讲究宗族来源脉络。上庄镇瑞川村主要有柯、程两大姓，听老辈长者说，先有柯姓，后有程姓，据说《新安柯氏族谱》中也有记载。程姓始祖从何处迁来？因程氏族谱至今尚未发现，也无法查证了。徽州宗族中辈分观念极强，从小就受徽文化熏陶的我，随口就能背出部分辈分排序：“……国正天家啟，世壁永庭光，万里本同元……”，我是庭字辈，同代人中辈分很高，到我这一代已经是瑞川程姓六十四世了。

祖屋如根。本村柯氏宗亲联谊会柯金托会长对说我家祖上与柯家也有姻缘，几句不经意的话，竟撩起了我对祖宅浓厚的兴趣。隔厢门联上、窗楹上的木雕刻，让我嗅到深厚的徽文化气息，带我深入探究了解家族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祖屋为六十世祖怡亭公（啟點，正富公之父）、六十一世祖程正富（辈分名：世清，族人尊称为正富公）两代人的努力于1900年前后建成，为砖木结构典型徽派民居，距今已有百余年了。马头墙、天井、白墙﹑黛瓦，院落式布局、精美雕刻装饰、端庄的外观，古朴、清秀、美感。“文革”中也有少量雕刻被破坏，很是惋惜。现其木雕、砖雕门罩保存较完好，且赋予着清末民国初期浓厚的徽州文化底蕴，记载了一个时代的文化信息，在绩溪县辖域内已为数不多。

正富公为一方商贾，经营茶叶、布匹、粮食等，生意通达绩、歙、旌三县，因秉承徽商诚信从商之道，往来者均以君子相交。老屋隔厢门现存有四联木雕刻，大概内容为：一是记载柯湘帆（著名医生柯泽舟之长子）晨晤友人胡君（名：宝昌，辈分名：恩荣，正富公之女婿）同为异乡异客流露岑寂之意；二是记载1928年夏由杭返沪的老友陶知行（即：陶行知）赠联于柯楚（1925年编纂《新安柯氏宗谱》总理事之一）共悟做人之道；三是记载觉盫（名：钟以敬，清末民国初篆刻名家、西泠印社早期社员）以先君怡亭公以道德心行慈善事品性超特有感而发；四是记载小亭从沪归来萌生成败在天是非无我、刚柔任性、毁誉由人，书联求解脱之苍凉心境。厅堂两卧室窗楹有兰花木雕刻各一幅，分别为梁安柯农和柯楚所作。与窗楹对视，仿佛感受到了先祖怡亭公的为人品性，感受到了祖辈好友的君子之交，感受到了胡君发小们少小离家漂泊在外的岑寂之意。在这样一个偏远山村，难能有如此意境。

徽派古民居中最典型的应该是天井了。四水归堂是徽派建筑的主要特征之一。据说，天井和财禄相关。我抬头望屋外，春雨拍打屋檐瓦砾，沙沙流向天井明堂，通透的天井淅沥飘着春雨，天降的雨露和祖辈所期望的四方之财源源不断地流入家中。我站在天井明堂中，任凭春雨打湿我的头发，最真实地感受到了祖辈四水归堂的良苦用心，天井这天人合一的自然观，彰显了徽州人的智慧。

时光如梭，祖辈们同我们一样，每天都在上演着不同的故事。祖屋的每块砖、每块瓦，都记录下了当年祖辈们生活的点点滴滴。我侧耳倾听，似乎祖辈们正诉说着他们那一代人的故事。人生仅是漫漫历史长河中短暂的一瞬间，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在历史的长河里或许仅留下片甲的记忆，或许被历史尘埃所湮没。百年老屋部分朽蚀坍塌，风雨飘摇，已是已至暮年的老人，好想找人喃喃倾诉。我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紧紧搀扶，让这人至暮年的老人感受到后人的呵护与温暖。

姓氏是源，祖屋如根，祖屋仅仅是众多徽州古民居中一平凡代表。浓厚的徽文化已深深扎根于一代人的脑海，如今，越来越多的人重视徽文化，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徽文化，这都将给祖屋注入了鲜活的生命力，祖屋已被祖辈人赋予了一定的使命，必将迎来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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