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次地出现在梦中,不止一次地出现在眼前,不止一次地突然想起,那坐落下山脚下的母校——竦坑中学。
故乡原本是没有中学的,初中三个班一直窝在老社屋。社屋的一楼是宽敞的大厅,粗大的屋柱连绵而去有七八十米,是平时体育课或做操的场所。到了茶季,这里是里外两个村焙茶的“车间”。社屋的两头有楼梯,一边上楼是医院,另一侧上楼是学校。
渐渐地,教室拥挤起来。关键是老社屋常漏水,且初一教室与医院仅仅隔着板壁,那尖锐的叫声,传过来就在耳畔,似乎影响着学生的健康。政府开始谋划建中学教学楼那年,我读初一。教学楼的选址,是与乡政府平行的菜地,或者说是老旧的坟地。挖地基时,刨出很多老墓。斗胆去看过,那幽深的椁洞,那腐烂的木板,还有白色石灰块,有点瘆人。村人说,风水好地,建学校自然出人才,深山出贵子。
沙子、水泥、煤渣砖……都堆在车站,没有通车,需要人工搬运。记得课间的活动课,或是下午的体育课,大家都忙一件事:搬砖,挑沙。任务是分配的,一人一百块砖。村里的同学,家里挑了粪箕来,一边五块或是六块,晃晃悠悠地下马路,过石桥,然后山坡。走不了几步,都要歇气。家在山上的同学,没有工具,只能抱,一次抱四块五块。真是羡慕那些人高马大的同学,一次挑20块砖,很快结束,可以抱个篮球玩。
清楚地记得,一天刚下课,总务主任急匆匆过来:工地上没有砖了,一人10块,大家抓紧。班主任书都没放,带着大家出发搬砖去,一人两趟,解燃眉之急。那年月,我也不是省油灯,一次考试成绩不理想,潘老师说,下午挑砖,你是要多挑30块砖,还是把卷子重新做一遍?挑砖!我“自豪”地回答,作业有什么做头,哪有挑砖省事惬意!
开春时节,全校师生一起到一山之隔的绩溪县上庄镇余村去背瓦挑瓦。初一的学生,每人60片瓦。单程15里的石板路,还要翻山越岭,我们或挑一对小篮子,或是背篓,还带着中饭。先在那窑口排队,由老师数了分放到篮里。60片瓦想想也就二三十斤重,可小小的肩膀,年龄尚幼,远路无轻担。30年前吃的苦,目前已无多少记忆,只是一路上,记得有很多摔碎的瓦片,也见到三五片完整的瓦放路边。盖瓦那天,还是全班一起上,胆大的上屋顶,坐在椽上,胆小的站路上,三片或两片,绵绵不断地传到师傅的手上。
我去新教学楼上课,是初二开学。透亮的教室,窗明桌净,真好。唯一的不足,是教室隔壁就是班主任房间,说话之类小动作不自由。教室是楼板的,二楼是初三,下课时那板凳打翻的声音响起,看到灰尘开始飘下来。学校要上晚自习,刚刚接通的高压电,是白天不懂夜的黑,经常停电。自制的煤油灯,时常得放到教室里。等到初三时才发现,楼板的就是好,那没有钉紧的楼板可以掀起来,把煤油灯、火柴放那里面,挺好。
很多时候,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看着河对面的车站,或是远眺青山。山外的世界,让人向往,小时候总觉得村庄很大,可偶尔去过县城,对书本中的那些图片,总是有无限的遐想。
出门爬山,数百年来,都靠着茶棵过日子,总觉得那样的世界不是我的。应该是某个寒假的一天,我在村口石桥上,看到一个年轻短发的女子,穿着米色风衣,款款而来,边上人无不眼热:竦坑第一个女大学生哦。当时觉得,她真漂亮。虽然很多年后我进城工作,因为老乡而相识,觉得她其实也很普通的,不知为何,当年却觉得很漂亮,让我们这群村童仰望。
学校的老师,多是本村的。父辈们都是本家,老师教着一群晚辈,一如教自家的孩童。教学质量一直挺好,每年都有人考上中专,在当年整个溪头区的四所初中,有着很大的影响力,也就有许多外村的少年转学过来,村人因此而倍感自豪。
少年心事,总觉得人生有希望,不甘心两根棍夹着头颈(挑担时的动作,扁担和打柱一起用时,头颈夹在中间)过一生。读书,似乎开了窍,不再要父母多敦促。经常在自习课时,帮老师在黑板上抄数学题,抄着抄着,同学打趣说,有老师的样子;抄着抄着,后来考取师范,成了现在职业站讲台的。
世事变化,令人无法去想。在我师范毕业分到邻村教书那年,乡政府撤销了,中学孤零零地在那里坚守着。在我几年后去合肥读书,然后进城不久,中学被撤并到邻村了。那曾经的乡政府,被改建成为“竦坑小学”。新世纪到来不久,中学成了几户村民的私产。
很多时候,常从中学路过,那走廊上堆满的是做茶的松树柴,或是烧锅的茅柴。那教室的窗户还在,玻璃还在,紧紧地守在那里。走廊上,没有了人影,几只黄鸡,蜷起一只脚来,站在那里,看着过往的行人。最近一次的路过,楼下那窄窄泥土路上,两只大鹅叫着过来,这里已经是它们的天下了,我是一个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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