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斌的光影岁月

你有多久没看过一场露天电影了？

回答这个问题时，可能很多人都要掰着手指头算上一番。但52岁的陆斌却能脱口而出：一直都在看！作为旌德县孙村乡玉溪村的一名电影放映员，23年间，他的足迹几乎遍布了旌德县所有的村落，把青春倾注到了荧幕的光影变幻中。他是一个普通的农民，也见证了农村电影放映事业由盛转衰的变迁。夏日的一个午后，我们走近陆斌，倾听他的光影岁月。

与电影结缘

知道我们要来，陆斌早早地把“躺”在仓库很长时间的“宝贝”拿了出来。“这台就是老式的长江16毫米放映机，现在基本上不能用了。”说着，他轻轻吹了吹机器上厚厚的灰尘。

打开收片盒，装上胶片，接通电源……老式放映机发出的“哒哒哒”响声立刻飘进了我们的耳朵。尽管机器很多部件不太灵光了，但这样的景象还是让在场的所有人兴奋了许久。

胶片一格格地播放，仿佛把我们拉到了儿时看露天电影的情形，也让陆斌回忆起了那段放映电影的岁月。

1978年，16岁的陆斌高中没有毕业就回到了家，平日里，除了帮家里人干农活，他最常去的就是公社里的孙村影剧院。“反正一有空就到附近转转，有时候也能‘蹭\’到电影票，进去看两眼。”陆斌说，那段时光虽然短暂，却让自己慢慢爱上了电影。

三年后，陆斌入了伍。原本担心与电影渐行渐远的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在部队里，自己竟然与电影进行了一番“亲密接触”。陆斌回忆说，当时自己认识了一位在部队放映电影的师傅，一有空便向他讨教电影放映技术。“也是他把我领进了电影放映员这个行当。”

1985年，退伍回乡的陆斌在孙村影剧院里谋了份放映录像的工作。“电影院里面有个小的录像厅，我负责的就是播放那种类似磁带的录像带。”陆斌边说边认真地用手比划着，试图还原当时的一举一动。

很快，热爱电影的陆斌就成了孙村影剧院的老板。“七拼八凑了一些钱，终于找到了一份和电影有关的工作。”陆斌说当时自己很兴奋，也第一次知道原来剧院里总共有130个座位。不过他并没有兴奋过头，因为他知道随着电视走进千家万户，剧院生意已经走下坡路了。

“不过，也有火爆的时候！”说话间，陆斌表情里刚才的阴翳瞬间一扫而光。“我记得1988年放《妈妈再爱我一次》的时候，几乎场场都是爆满，很多人排了好几天的队都没买到票！”

好景不长，在承包影剧院三年后，陆斌最终还是选择了退出。原因很简单：除了片租、电费、场租费等，一年算下来挣不到钱。他说虽然当时很舍不得，但迫于生计自己不得不开始了流动放映。

放电影的那些事儿

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但天色仍然一片大亮。早早吃过饭后，陆斌开着满载放映设备的面包车，向今晚指定的放映地点进发了。

“现在多方便，以前去放电影哪有这么好的交通工具和路况啊！”一路上，陆斌专注地握着手中的方向盘，还不时跟我们搭话，讲起了放映露天电影过程中的点滴故事。

1991年，离开孙村影剧院的陆斌开始推着自行车，四处流动着放映电影。陆斌说，由于当时农村的文化生活相对匮乏，所以露天电影几乎就成了红白喜事的绝对主角，而且经常是放映员还未到，主人家的门口就挤满了人。

位于大山深处的祥云村是个典型的山村。一次，有个村民家中摆酒席请陆斌前去放电影，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可刚到山脚下他却发现自己“上当了”：自行车根本骑不了，要到达指定位置只能靠步行！没办法，陆斌只好把自行车停放在了山脚下，硬是走了十几里山路才到达目的地。

好在村民高涨的热情很快让陆斌忘记了疲倦，从附近几个村庄赶过来的村民把小小的广场挤得满满当当，就连放映员本人也只有一小块“立足之地”。“听说有的人赶了十几里路过来看的。”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原本打算放映完一部影片就收工，却因观众强烈要求，又临时多加放了一部。

就这样，电影一直从夜晚放到第二天早晨。“就在我收工具的时候很多人还说‘如果还有影片，我们还愿意自己掏钱看！\’”回想当时放映结束后村民依依不舍的场景，陆斌现在想来，依然觉得既感动又失落。

类似的故事在陆斌放电影的过程中经常出现，他笑言，有时候放映本身发生的事比电影还精彩。“就比如吧，有时候放完电影后村民还想看就不让放映员走，非要放映员继续放；更离谱的是，很多时候两个村子为了争抢放映员还大打出手。”

“现在这样看露天电影的场景根本没有了，和以前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陆斌刚说完，面包车就停在了今晚放映电影的指定地点——孙村乡政府附近的一块空地上。

站好最后一班岗

晚上七点刚过，空地附近聚拢起越来越多的村民。陆斌干脆利落地就架设好设备，然后放起了音乐。“很多人听到音乐就知道这里要放电影了。”

与这片空地一墙之隔的是孙村乡新建的农民文化广场，宽敞的广场上，一群身着统一服装的中年妇女已伴着音乐声在翩翩跳起了“大妈”广场舞。

“现在数字放映设备先进多了，基本上不会出什么问题。”等人的空隙，老陆又检查了一遍放映机，他说由于以前农村电压不稳，老式电影放映机上的很多小部件非常容易坏。“好在我在部队里就学会维修放映机，所以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出现过放映事故。”

夜色渐浓，电影荧幕上的光线愈来愈亮，三三两两的村民扇着蒲扇悠闲地走到放映机旁。“从2010年加入到县里的农村电影放映队后，我早就已经习惯这样冷清的场面了。”老陆说，虽然现在自己负责孙村、庙首和白地三个乡镇的放映任务，但几乎每次放电影时人气都不太旺。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很多电影都能在网上看到，而且农村的文化娱乐活动也丰富了起来，看露天电影已经不是大多数的人选择了。”陆斌一边分析着露天电影由盛转衰的原因，一边不停地来回踱步。

“现在县里像我一样坚持在农村放映电影的还有三个人，但大家都认为，不管怎么都要站好最后一班岗！”陆斌说，大家也都是难舍这份对电影的情感。“有时候大家坐在一起喝酒，聊得都是以前放电影的事情。”

晚上七点半，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陆斌正式开始了放映工作。一瞥间，看到旁边广场舞队伍逐渐扩大，陆斌尴尬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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