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 匠 □朱耀儒

铁匠，是打制铁器的工匠。昔日乡村人的劳动和生活都离不开铁器，劳动工具中的锨、镢、锄、镰、犁、铧、耧、钯等，生活用具中的锅、铲、瓢、勺、刀、栓、锁、链等，无一不是出自铁匠之手。这些工具、用具破了旧了，都要找铁匠购买或修补。可以说，铁匠和乡村人息息相关，联系密切。

不像木匠那样村村都有，铁匠比较少，在我的家乡永寿，除了镇上的两家铁匠铺，好几个村才会有一个铁匠。我们朱家店村虽然是有上百户人家的大村，但没有铁匠。和我们村相邻的只有十几户人的介家店村却有一个姓马的铁匠，人们叫他马师。他的儿子马铁锁来我们村小读书，我们成了好朋友。于是，寒暑假和周末我常去他家玩，对铁匠便有了一些了解。他家只有一大一小两个土窑洞，木栅大门内一侧搭了个较大的草棚，便是他家的铁匠铺。里面盘有一个一米多高的火炉，配着一个较大的风箱；火炉旁栽有一根碗口粗的矮木桩，桩上固定着一个狗头大的铁砧，所有铁器都是在这铁砧上打造的。除此之外，还有一把长柄铁钳和大小不同的两把铁锤。此时我才知道铁匠的设备很简单，并不需要多大的成本，只是用来烧火的石炭（那时我们还不知道石炭就是煤），需要不少花费。

我爱去他家玩，主要是爱看打铁。打铁真是有声有色又好闻，烧红的毛铁，在叮叮当当的锤打下逐渐显出所需器具的雏形。马师有一个身强力壮的徒弟，他们师徒配合得极为默契，打起铁来先是师傅的小锤“叮”一下，接着便是徒弟的大锤“当”一下，似乎是师傅对徒弟的引导。接着便是小锤“叮叮”两下，大锤“当”的一下，节奏十分鲜明，每一响都带着铁质震颤的声音，悦耳好听。除了打铁声，徒弟拉风箱时也有节奏均匀的“拍嗒”声和炉火的“呼呼”声。这些声音在别处是根本听不到的，所以就显得非常吸引人。所谓色，就是红红的炉火和烧红的毛铁，红得鲜亮，红得耀眼。尤其是毛铁被打得火花四处飞溅，好像正月点放的火花，更是让人看不够。说起来有些奇怪，那石炭燃烧起来有一种异样的气味，我就喜欢闻这种味道。在马师的铁匠铺，我增长了不少见识。对铁匠的了解，确实让我大开了眼界，特别是那为了加钢的“蘸火”显得很是奇妙。我常常发现马师把打成雏形的器物，突然丢进一个盛满水的陶瓷盆里，水便“刺啦”一声，冒出一股白烟。马铁锁告诉我说这是加钢，这样器物便具有了钢的性质。后来在初中的化学课堂上才知道这样做叫“淬火”，“淬火”的确会使铁器增加钢的成分。我家的菜刀使用得钝了，父亲便拿去让马师加钢。加钢后的菜刀果然就锋利得多了，耐用得多了。当然给我家铁器加钢或修补，马师从来是不收钱的，这让我父亲都不好意思再去找马师了。

后来我考上设在县城的中学，马铁锁却没有考上，便在家里跟父亲学打铁。从此我再很少去他家，直到我去省城读大学，就与铁锁失去了联系。但我从父亲嘴里知道，铁锁子承父业，早已出师，成了一位响当当的铁匠，他们父子的生意也红火了好长时间。

后来因为机械化的普及，过去须臾不离手的劳动工具绝大部分被淘汰了；生活用具也更新换代，铝制品、塑料制品代替了许多铁制生活用品，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以后，铁匠铺便逐渐销声匿迹了。听说铁锁后来开车跑了运输，也曾跑得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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