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思亲 师延永

清明节这天，天色阴沉，我来到墓地，发现在母亲的坟墓旁边，又增添了几座新的坟冢，目之所及，坟茔遍地，墓碑林立，置身于荒凉的坟茔丛中，怎不让人引发生命苦短、世事无常的慨叹？

由于雨水的冲刷，母亲坟头原先竖立的记号石陷了下去，杂草儿疯长，掩盖了坟头。即使别人不数落我，我也会深感无地自容的。于是，我缓缓地爬上坟头，小心地把可恶的野草一根根拔掉，插下青青的柳条作个纪念，又从附近铲来几铁锹新土将坟地修整好。

跪在初春寒凉的地上，伏在母亲矮矮的坟前，点上两支蜡烛，敬献水果和点心，接着焚香、化纸、磕头，字字血，声声泪地呼唤着母亲，希望她听到，希望她看到，也希望她感受到这一切。

祖先之所以把缅怀先人、思念亲人的日子定在这个春意盎然的日子，大概是因为这一天万物都闪着灵异之光，放飞着灵魂与心情吧。这时，长眠在这里的祖先们的灵魂是否更加容易借助火光照亮的路回家，乘着这些天地灵气，在我们的周围自由飘逸，可以无言地交流？或者，祖先们的灵魂就藏匿在那些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的小草中，花蕊里，或者是在天空中啾唧的小鸟的翅膀上，莫非只有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他们才能借助于大自然的复苏而复活？我们无从知道。

我的母亲是位农家妇女，从来没进过学堂，缺少文化，但有教养，家里四个孩子从小到大的生活和学习完全由她经管，因为父亲在外地上班也帮不上忙。

母亲年轻的时候，我们家的日子过得挺艰难，子女多，负担重，加上没有帮手，她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在油灯下缝缝补补，一辈子勤俭持家，严加管教孩子，虽然她不会给子女辅导功课，但是绝不会让我们耽误学习。吃苦受累还不算什么，令她伤心的是，每天要去生产队劳动，最小的年幼的儿子没人看管，又无钱雇人，看见孩子哇哇地哭，她怎么忍心丢下小儿走呢？可是总要下地干活挣得口粮养家糊口呀，无奈，她把孩子硬塞给村里的一个老婆婆照看，而浸透着自己血与泪的大部分劳动成果却不得不给人家抵工分，不为别的，只为孩子不受罪。孩子在一天天长大，她的烦恼也一天天增多，子女的学业、工作、婚事以及家庭琐事接踵而来，做母亲的哪一样不操心呢？看着子女们相继成家立业了，本该是她享清福的时候，谁料母亲患上了高血压，后来积劳成疾发展为脑梗塞，还留下半身不遂的后遗症。病魔无情，她，一个刚强勤快的女人，后半生历尽了折磨，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委屈，而八年来陪在处于瘫痪状态的母亲身边精心伺候她直到离世的不是她的儿女，而是她年迈的丈夫，我的老父亲，这不能不让我们这些既为人子又为人父的堂堂七尺男儿汗颜啊！

临终前，母亲看到了她平时很少见到的子孙满堂的景象，憔悴的脸上掠过笑影，眼眶滴出几滴清泪，默默无语，然后闭上双眼，平静地走了，像睡着了一样安详。母亲没有遗言，一点也不奇怪，但有几个字却在我的心田上深深地扎下了根，那就是——珍惜亲情！

古人云：“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于我是终身的遗憾，没想到母亲会走得那么快，那么平静。瘫痪在床时，总是以工作忙、照顾自己的小家庭为借口，而没能好好在她身边尽孝，现在，醒悟过来了却为时已晚，母亲的辞世成为我心中永远难以愈合的伤口。

离开墓地时，我蓦然转身向墓地看了一眼，不由得想起几句诗：“草叶吹绿缱缱意/柳丝吐黄脉脉情/轻烟细雨故园墓/最柔人心是清明。”

母亲呵，你若有在天之灵，请原谅孩儿的不孝。愿仁厚黑暗的冥界清明！愿人间清明！（作者单位：永寿县御驾宫中学）（E）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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