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链”背后的破冰 ——精神病患者救治管理的永寿实践

治愈归来的重症患者彬彬走出家门，融入到乡邻之中。张蓉 摄

自人类社会拥有文明史以来，精神病患者作为其中的一个特殊群体，一直身处一个没有色彩的灰白世界，无人亲近，无人关注，有的只是嘲笑、唾弃、鄙视，任其在历史发展长河的偏僻角落自生自灭。他们，是疏离人群的孤独存在者。

近年来，全国各地精神病患者伤人、毁物事件频发，怵目惊心的案例背后，不时刺激着大众的神经，精神病患者俨然已成社会安全的“隐形炸弹”。

特别在农村，受制于家庭经济条件和社会观念，他们往往难以持续医治，监管和救治不到位，让这些精神障碍病患者处于“游离”状况。对于整个村子来说，他们是随时都会爆发的危险警报。为了防止精神病患者跑失伤人，他们时常被铁链锁身，家人也为此债台高筑。可以说，一人得病，全家遭罪，整村紧张。

今年以来，永寿县在开展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征求意见时，许多群众反映：只要村里有个精神病人，就让家家日子都过得提心吊胆，党和政府要把这个事情解决好。

对精神病患者如何科学管理，如何有效救治，如何面对民声、民怨和民呼，永寿县委、县政府一班人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本报记者 阎晋 边江亭 张蓉

困局：一人患病，全家遭殃，整村受害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镜头一：

10月20日，永寿县监军镇西寨村一户破旧的农家院里，30岁的王雷佝偻着腰独自坐在炕上。一米多长的锁链钉在床头，另一端牢牢铐住王雷的双手，右手铁链上挂着的锁子格外刺目。

“他经常打他爸，两次提着刀要砍人，实在不敢放开！”提起儿子，王雷的母亲唏嘘不已。

原来，王雷得的是精神分裂症，属于重症精神障碍患者，俗称“武疯子”。整日恍恍惚惚，病情时好时坏，不发病时也不说话，整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发起疯来更是六亲不认，什么脏话都骂的出口，动手打人更是家常便饭。家里的菜刀每次用完都藏起来，怕他伤人。

只要王雷一出去，村里的孩子们就跟在他后面“x子x子”地叫，笑话他，更疏远他。王雷犯病就暴躁打人，就连村民都躲着他走，大半条街道瞬间就没了人影。

“村镇干部没法管，管也管不住，怕他伤人伤己，发生肇事肇祸只能报警。每次都由我们控制起来，送回到家里。家里也没办法，只有锁起来，省得出去惹事。”派出所长张建民说。

母亲要带孩子，操持家务，还要照顾被铁链锁住的儿子，全家就靠父亲打零工维持生计。为了给王雷治病，家里借了近4万元的外债。

没人关心，无处诉苦，压抑的情绪笼罩着这个家庭，经久不散。这些无法与外人言的痛苦让王雷一家孤立于村民之外。王雷母亲原本是个热闹人，喜欢到左邻右舍家串门，可是自从王雷得病后，她就不太去邻居家走动了。“感觉咱低人一等，娃胡惹事欠人家街坊四邻的。”

“他爸让我把娃放出去，由他自己生活，可我咋忍心，到底是我的娃。不管现在咋样，我还能经管上，要是放出去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王雷的母亲越说越伤心，止不住地抹眼泪。她颠了颠怀里抱着的小女孩，“王雷我能养活成啥样算啥样，以后的日子只能指望这个抱养的娃了。”在困苦中挣扎的她依然对生活抱着一丝希望。

镜头二：

当过兵考过军校的亮亮曾是常宁镇北屋村人的骄傲，可受刺激后转业回家，他就成了全家人的噩梦。

每次病发，他都会将农具堆在屋门口，无论谁靠近，他都会用随手能拿到的农具打人。“犯起病来谁的话都不听，每次都把他爸妈打得满街道跑，邻家媳妇从他家门口经过也挨了顿打，为此两家还有了芥蒂。”村干部蒙恒利无奈地说。

病好时，亮亮是村支书的得力帮手，他参与制作村委会建立信访工作机制、构建和谐平安村组展板，担任村里的治安巡防队员，帮村里制定《永寿县‘万户巡防\’二级巡逻队队员花名册》、《永寿县‘万户守防\’乡村‘十户联防\’工作台账》，做支部会议记录，还是村里第六次人口普查的普查员。

“他懂电脑，有文化，还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村委会里专门给他放了张床，协助办公。他把《全国基层党组织书记加强社会管理集中轮训示范班资料汇编》、《基层党组织加强和创新社会管理的实践》两本书都放在床头，整天翻着看，农村就需要这样有知识有文化的人。真是可惜亮亮这个娃了！”一提到他，村干部都很惋惜。

听说亮亮的事情，他的同学都特别吃惊，“亮亮是我们常宁中学89级学生，那是一群生活清贫却充满理想的有志青年，如今很多人都成为社会各个阶层、各个岗位上的中流砥柱。亮亮也曾是其中的一员，有抱负有追求，凡事追求完美。他得病肯定是因为太要强，遇事转不过弯，他是那个追求梦想的年代悲壮的殉道者。”

镜头三：

憨厚的彬彬曾经也是吃苦耐劳的农家好手，白天种苹果，晚上还忙些农活，攒钱娶了媳妇，母贤子孝，家里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可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改变了这个家庭的命运。彬彬误将除草剂当成农药喷洒在苹果树和麦子上，果树和麦子全部被烧死，彬彬就此精神分裂，媳妇离家出走，杳无音讯。

“儿病后，我把儿伺候了十多年，挨了十多年的打，有时候犯起病来一天打我7回。”彬彬75岁的老母亲韩氏说，彬彬也看过病，可就是断断续续老不见好。

村干部给算了笔账，如果彬彬住院治疗，每年至少需要3万元。对于维持日常生活都需要亲戚朋友帮扶和政府救济的彬彬母子来说，3万元无异于天文数字。

一人病，全家穷。原本还算殷实的家拖得一贫如洗，再也寻觅不到老母亲脸上的笑容。

“重性精神疾病主要包括精神分裂症、双向障碍、偏执性精神病、分裂情感障碍等6种疾病。一般得这种病的人都是心气儿特别高的人，亮亮就是这群人的典型代表，他是现实社会中为摆脱命运追求理想，但却进入思想极端的误区中不能自我救赎。”刚从北京安定医院进修回来的市精神病专科医院病区主任范朝鹏告诉记者。

“发病时患者丧失对疾病的自知力或者对行为的控制力，并可能导致危害公共安全和他人人身安全。即使送医求治，精神疾病具有特殊性、反复发作、周期长的特点，精神疾病的复发率在85%以上，几乎所有的患者都需要长期甚至是终生服药。”范朝鹏说，已有的精神病学技术，并不能对精神病人的危险性行为进行有效的预测，很多家庭因此不得不将病人关在家中，免得他们出去闹事。“关不住，就直接锁起来，有的一锁就是几十年。”

（下转B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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