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中的清洁工连忠照

等了这么久，二零一一年的第一场大雪，终于落了下来，人们都有说不出的喜悦。年轻的夫妻，纷纷结伴上街，欣赏这大雪漫天飞舞的景象。一时间，街上人流如织。孩子们更是忘乎所以，在雪地上奔跑着，打雪仗，堆雪人，滑雪。到处都热热闹闹的，说不出的欢快气氛。

到了黄昏，天更冷了，那北风卷着鹅毛大雪，迎着脸面狂扫而来。路灯下，一下子人影稀疏，大家都缩着脖子，急匆匆地向家里走去。我摇着轮椅车，行不多远，竟碰到一个六十岁左右的清洁工，她满身是雪，还在奋力地清扫马路。我惊讶地说：“雪这么大，人都回家了，还扫啥呢，快回去吧。”她却憨厚地一笑：“要扫的……”

我心里就涌起一股热流。

旬邑县城以前是没有清洁工的，都是沿街的单位各扫自家的门前雪。马路上的垃圾，就由着它被风吹来又吹走。黄土高原夏季的一场大雨，常给大街冲来厚厚的一层泥沙，天晴后，这泥沙经过太阳暴晒和车辆碾轧，变成滚滚的黄尘，随风飞扬。人们上街一次，回到家里，往往能从裤脚上拍下一撮黄土来。

记不清哪一年，旬邑忽然有了身穿黄马甲的清洁工人。从此，旬邑的街道、广场上、环城公路、山间公园，到处都有了他们的身影，像翩翩的黄色蝴蝶，飞来飞去，风雨无阻。他们认真地清扫路面，拔去草地、灌木丛中的野草，甚至细心地从草丛中拣出行人抛弃的垃圾，一个烟头，一张碎纸片，都不放过，仿佛他们就是一群收尽人间污秽的天使。

菜市场一度是全城最混乱、肮脏的地方。那些卖菜的、卖水果的，到处乱摆乱放，烂菜叶子、水果皮随地就扔。然而，清扫这条街的清洁工，依然面带笑容，来回清扫。即使她前边刚扫净，后边的行人又抛下了，她也不生气，走回来再扫。到了雨天，她拾起一只塑料袋，随手套在帽子上，继续在雨中忙碌。一天下来，她几乎全身都被泥水溅湿了。

菜市场街两旁多是些小饭馆。每天，这条街上，车辆行人熙熙攘攘，川流不息。落下来的大雪，经过车辆碾轧，行人踩踏，变成光滑坚硬的冰。有些饭馆老板，放着门前的排水井不用，却顺手把污水泼到路面上来。不多久，这冰就越结越厚。不少人骑着自行车走到这里，就连人带车摔倒在地上。清洁工一个人忙不过来，就叫来她的丈夫，两个人从清晨开始，用钢镐清除路面的冰块。那坚硬的冰块，钢镐挖下去，只是溅起一片白色的飞沫。干了不多久，两个人头上竟然热气腾腾。他们就这样，铲了一车又一车，一直忙到黄昏，这才把路面上的冰块铲净，正当他们把工具装到手推车上，推起车子准备回家时，一转身，那些饭馆不约而同地提出一大桶污水，哗地又泼在路上，立刻结成一层冰。夫妻俩又停住脚步，毫无怨言地铲了起来。别人劝她何必这样麻烦，她老实地说：“这是我的工作么……”

这短短一句话，让我感到深深的震动。(C)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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