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鞋记忆 张忠文

进入盛夏，感觉闷热，尤其表现在脚上，于是便想起了凉鞋。往年的凉鞋已经陈旧，虽能将就行事却感觉已经过时，与当下所流行的凉鞋很不匹配，穿上它总感觉不很体面，所以，同妻子一块去了鞋店。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物资匮乏，经济拮据，何谈穿戴？假如谁家给娃娃能买回一双凉鞋，那简直就是一大新闻，街谈巷议，夸夸其谈，也逗引得村里孩子们坐立不安，缠着父母哭闹不休——非要给自己买上一双不可。

依稀记得1968年夏季一天傍晚，我家院子坐满了人，邻居婶子们都来闲逛、乘凉，闲谝中与母亲商定，次日去鲁桥镇（鲁桥镇当时是三原西北部唯一一个大集镇）赶集。仅有六七岁的我一边玩一边听，心中顿生意念，决定尾随其后，因为邻居孩子穿的凉鞋不断向我招手致意。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好像母亲猜透了我的心思，当我还在睡梦中时，她就起了床，稍经一番收拾，提上一篮篮事先准备好的鸡蛋，轻脚慢步，走出屋子，锁好大门，和邻居婶子们一起，悄悄地直奔离村不远的公路搭车，生怕我要去似的。

突然，我一骨碌爬起来，睁开惺忪的睡眼，四处张望寻找，却不见母亲踪影，于是，胡乱穿上衣裤，顾不上穿鞋子，光着脚，由门槛底下爬出，跑步奔向公路。母亲见此，很是不悦，一把拽住我不放，不问三七二十一，用另一只手狠狠打屁股，打得我哇哇直哭还不肯松手，多亏邻居婶子们劝架方解了围。母亲怨气未消，班车已经停止，她不顾其他，一把拉住我，急匆匆走上装有帆布篷子却无座位的解放牌汽车，直奔鲁桥。

到了街上，母亲第一时间先将自产的鸡蛋卖掉，然后把得到的几元钱，除了给家里买点生活必需品和给我买双凉鞋外其余全部装进了腰间的暗布袋里，再也舍不得花了，可我幼小的心灵却得到了无法比拟的慰藉，穿上刚刚买下的凉鞋，摇头摆尾，活蹦乱跳，竟然忘记了饥饿，催着母亲婶子们朝家赶。

回到家里，我顾不上歇息和吃喝，急忙去找伙伴们玩耍，目的是炫耀自己，夸赞自己的凉鞋。伙伴们投以十分羡慕的目光，不停用小手去摸摸，然后噘起小嘴巴，异口同声道：“我回家也让妈妈给我买呀！”说毕，扭身不见了踪影。

这双有着特殊记忆的凉鞋是我一生第一次穿到，也是我第一次见到。

在一家鞋店停下来，经过精心挑选，试穿还价，妻子最终以68元钱买到了一双质量优良、价格实惠、色泽漂亮的凉鞋。我爱不释手，急忙蹬在脚上，似乎与儿时的一模一样，穿着它与妻子一起，匆匆步行回家。（B）（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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