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石牛山史向阳

石牛山是位于山水之间的一座小山：南面是素有中国地理分界线的终南山，月夜里终南山像一位优秀的画家在长空中画出各种各样的图案；山的西面是关牛山、卢静山，卢静山上有一座闻明遐迩的寺庙；北面是老虎山。正如山的名字一样，那山势远远地望去还真像一个仰天长啸的虎头；山的东面是唐高宗李治和武则天合葬陵——乾陵，这是世界上唯一的夫妇皇帝合葬陵。头枕北岸，脚蹬渭水，双乳朝天，月光下“睡美人”更显幽静。

石牛山最东端的山头上，有一头“石牛”，母牛，卧着，口张着，一双流泪的眼睛朝西北方向眺望着，憨憨的却专注的。传说对面的关牛山上也有一头“石牛”，小的，站着，眼里汪了泪水朝东南方向凝视着，张着小嘴叫着。传说那是这母牛的儿子。金代天下战乱，母子分离，互盼心切，化而为石，各自在各自的山头永生永世地呼唤着。住在山脚下的村人说，深夜里常常听到母牛呼唤儿子的“哞哞”声。

天幕是那样的广阔无垠，弯月，星星稠稠的，有大有小，有明有暗，不时有流星划过长空在远处坠落。丝丝白云从星际间穿过，像海里前行的白帆……我可是多年没有这样毫无遮拦地遥望星空了。我所住的楼房，属于阴面，一年四季都难见日月，只能在楼与楼的夹缝中看到稀稀溜溜的几颗星辰。我觉得此时此刻，我太有眼福了，我太奢侈了，我流泪了。

起风了，很凉。各种树木在风中发出脆响，各唱各的歌儿。我俯卧在柔柔的“趴地草”上，耳朵贴着大地，我听见了山间溪流的叮咚声，听见了那一片闪着镜子一样光亮的水库里，鱼儿击打水面的“啪啪”声，我还听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夜莺的叫声……伴随着天籁之声，微风把成熟的果子的味道送进了我的鼻腔。对了，屈指一算，时令已经过了立夏，早熟的“麦黄杏”是该黄了……

也许有人要问，你何以夜里睡在这荒山野岭里？

是别出心裁，想留下一段美妙传奇？那倒不是；是想模仿李白，陶渊明……寄情山水而荡笔墨之浆？那也不是；是仕途不顺，而寻找心灵的安妥之地，那更不是。我自认为：我现在的工作太适合像我这样的一类人了。我每天在我喜爱的小河里游渡，每天都在乐趣中度过。说穿了，我其所以夜宿石牛山，那是因为农民老兄的邀请，更因为我受不了城里的喧嚣，汽油的弥漫，高楼的遮挡，浮躁的人群，炎凉的世态……我想寻找一片净土，以慰藉我曾经受过创伤，现在又深感疲累的心灵。

古人有言,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石牛山不高没有神仙也就没有名，但它通体是宝啊！远远望去它像一块碧绿的翡翠，当地人说它是绿色氧吧。你走近它，鼻、嘴、眼、五脏六腑……甚至从头到脚都爽爽的醉醉的。依山而住的石牛人其所以高寿，我想绝对是这山给他们带来的福祉。山上生长着各种各样的药材，黄芪、防风、远志、柴胡……甚至还有灵芝、人参。每逢春季，当地人一拨一拨地挎着袋子拿了铲子上山挖药材，卖了药材又买回柴米油盐醋。更令人难忘的是，巍巍群山环抱了汪汪一碧的羊毛湾水库。白日里，有人在水里荡浆摆渡，远远地都听得见男男女女朗朗的笑声；夜日里，水库的怀抱里又兜满了星辰，有鱼儿在星辰间腾跃。碰上旱季，水库里的水可就派上大用场了，石牛山所在的乾县及邻县礼泉几百万亩土地都会因这“圣水”得以滋润，炎炎烈日下，青苗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地茁壮着……

我知道，我现在脚下的这座小山，绝对没有华山、泰山、黄山、庐山……那样的高峻挺拔，但它毕竟矗立于天地之间。大有大的宏伟，小有小的玲珑，更何况天底下一切东西的存在，都有它的理由。要徒步登上华山之巅，那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登临这座小山对谁都是不足挂齿的事了。此时此刻，我站起来了，我对着月亮亮着嗓门呼喊，我想怎样喊就怎样喊，完全一任我的自由。想想谁个了，我就可以张开比海还宽广的灵魂，让他或她，无遮无挡地走进我灵魂的天地。

对了，我还有个承诺要说，我受农民兄长老冉的委托，呼唤天底下所有的朋友来石牛山一宿，来体验这山野的幽静。我自己早已有个念头，动员妻子把家搬到这山头来住。在这里盖间小屋，搭上小灶，看天上云散星聚，听树上莺歌燕唱，那该是多么富有诗意啊！（B）（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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