咀王的古槐西部井水

咀王是咸阳原上一个村子。这里地势平坦，沃野千里。时候是初春，杏花灼灼，柳丝依依，绿油油的麦田一望无际。如果不是有一棵古槐，这个村子和别的村子就没有两样。古槐位于村西头的路边，像一个老者正在晒太阳。夕阳柔软的光芒扑进他敞开的胸膛里。说他胸膛敞开，是很形象的。面向夕阳的一面，树干的一大半已经不复存在了，树干的中间部分也没有了，只剩下东边占树干一少部分的弧形的树皮还在顽强地支撑着参天的巨冠。从现存的这少半个弧形的树干来推测，它的直径大概有两米，是个高大的巨人。

虽然无情的岁月掏空了它坚实的胸膛，古槐仍然生机勃勃地伸向天空，若龙腾，若凤舞。村里人说，到了夏天，这棵树的叶子非常绿，真是难以想象它只是靠少半圈的树皮滋养着。村里人也把这树叫神树。虔诚的村民都相信它可以带给人们平安吉祥。抬头看去，树上挂着许多红布和被面子，有的已经被太阳晒成白色。有人买了车，有人生了孩子，都会给神树搭红祈福求平安。我和村里一位年近80岁的老人在他家门前聊起来。他给我讲神树的故事。他说这棵树没有人敢碰。农业社那时候，有人锯了树上的一截树枝做种地用的牵挂，结果，那一年，牲口死了好多。有人锯掉了一截树枝，后来，那个伤疤一直流水不止，都说是树在流泪。有好人多大老远专程来看树，还有人出钱说要买这棵树。村里人说，就算你出一个亿，也没人敢卖给你。

常见的古槐，大都会出现中空的状态。黑洞洞的树洞用来藏故事，藏传说。可是像咀王这棵古槐，树干只剩下少一半，它的满腹的传说和故事再也藏不住，就在它脚下的这块土地上随风传扬。这棵古槐最早叫作庙树，因为它长在庙旁边。庙门朝南，古槐就紧贴在庙宇背后的墙根处。老人说他已经记不清庙里供奉的是哪位神仙。只记得庙里的有几尊神像，还有一只老虎。那到底是哪位神仙呢？传说中有老虎宠物的神仙有好多。药王孙思邈，因为给老虎治病而得老虎成为坐骑；十八罗汉中的伏虎尊者把自己的饭食分给老虎，从而降服老虎，能和老虎一起玩耍；申公豹骑白虎。所以，也不知道这只老虎的主人是谁。这庙的名字叫无量庙，也不知道它供奉的是无量天尊，还是无量寿佛。庙堂是讨饭花子的避难所。秋冬季节打雁的人也会住在庙里，夜半三更时起来用土枪打那些落在麦田的大雁。庙宇是文革中被毁的，那时候村子名字也从咀王改成红光大队。

其实，村子的名字以前不叫咀王，叫后所寨。传说清朝的时候，村里曾经出过一个王姓能人，在咸阳县做事。此人为人仗义，性格耿直，而且铁嘴钢牙，能言善辩。有一次帮人打官司，在县老爷大堂上，据理力争，所向披靡，被县太爷称作“嘴王”。后来，都知道打官司要找后所寨的“嘴王”。时间久了，村子就被叫作嘴王。再后来，演变成今天的咀王。

这棵树是咀王这个古老村庄历史的活化石，它的每一个皱纹每一片叶子都写满苦和乐的记忆。经历多少大灾大难，树依然是枝繁叶茂，生命绵延不绝，精神顽强不息。问这棵古槐有多少年龄，老人说，我爷说他小时候这棵树是这个样子。如今我老了，树仍然是这个样子，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年了，至少有五六百年了吧。老人说听父亲讲，民国十八年，天大旱，陕西遭年馑，民不聊生，饿殍遍地。村里有人结婚，没有酒席招待亲朋，就在这棵树下支起一口大锅，玉米面和萝卜丝熬成糊糊，宾朋每人一大碗，大家吃得很香。

我拿出手机，给这棵古槐树拍照，说是要发在微信和空间里。老人问，啥叫微信啥叫空间？我说，就是把好东西拿出来放在网上让大家都看。老人高兴了，说好啊，就该让大家都知道咀王，都知道咀王的古槐。（B）（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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