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忙罢周荣光

看忙罢是咸阳乡间的一个重要习俗，与此有同样意义的还有“看麦稍黄”，同样是指出嫁的女子在这个时候要回娘家，不过时间是在夏收之前而已。这些约定成俗的讲究虽然没有具体到哪一天，个人会根据自家的闲忙程度自由安排，但大致的时日是基本相同的。到了这个时候，即使儿媳妇们还因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来得及安排，公公婆婆等老人们也会督促媳妇们回娘家去，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是很重要的事情，老辈人十分在意，家家户户都很重视，邻居乡党们都要相看，俨然同传统节日一样的大事情，可千万不能失了礼数，叫人笑话啊！

看忙罢时提的礼品是很有讲究的，离不了刚打的新麦磨成面包的油包子和炸的油饼，还有新麦面做的石子馍。做石子馍，咸阳人叫作“打馍”，技术上并不复杂，但场面很热闹红火。因其烙制需要相当数量的石头子，也需要在烹饪中几个人之间的密切配合，所以在看忙罢之前，先由几个相好的妯娌们相约一起，备好石子，个人拿来面粉等食材，再合着在某一家做石子馍。做石子馍要先在面粉中加油、盐等调料，特别要加切碎的鲜花椒叶，有的还加鸡蛋、羊奶，然后反复揉搓至面光滑柔软，就开始“打馍”了。届时分工明确：有人负责擀馍，有人负责烧火，有人负责烙馍；程序是先把洗好晾干的光滑的大小均匀的小石头放入深底锅内不断翻炒，直至石子灼热烫手后，把大部分取出来放在另一容器内，然后可着锅大小，把若干擀好的薄薄的圆饼坯平铺于留在锅底的热石子上，再均匀覆上一层石子，然后再铺一层饼，再覆一层石子，如此反复，最后盖一层热石子，锅下加热下烙上烫，2～3分钟后即熟。此时，馍色半黄，馍面凹凸，形圆味爨，颇让人忍俊不住想吃一口。早已等不及的孩子们站在旁边嚷嚷着要尝鲜，女人手上干着活，嘴上呵斥着孩子不要急，离远点，当心把谁烫着。男人们则坐在附近开心地看着孩子们猴急的样儿，告诫他们吃不成，馍还不酥脆，待放一段时间，吃风后咬一口那才叫香脆呢。

对于看忙罢要送石子馍以及油包子、油饼这种习俗的来历，笔者无从考究，但想起来，恐与过去的岁月人们缺吃少穿有关，这从看忙罢的时间特别是送这些食品的事实可以得到佐证。从时间上看，看忙罢时的石子馍等都是新麦磨成的面做的。过去的农村，一年口粮接不上新麦，把麦收前这段时间称为“青黄不接”，麦子上场后赶快先磨点新麦面吃叫“跟着碌碡过个年”。所以，用新麦面做石子馍及油包子、油饼等去看娘家的父母，一是对丰收的庆贺和分享，二是让亲人们知道彼此日子都还过得顺当，至少有了吃的。尽管如今日子富裕了，但人们还是年复一年地沿袭着悠久的习俗，而回娘家的礼品虽也早已增加送了糕点烟酒，但石子馍还是绝对不可缺少的。于是，不但要送石子馍，而且要做好，味爨酥脆，拿到娘家去要让人羡慕。当然，这也不是简单事儿，要讲究点技术，比如要用文火，面要软硬适度，翻馍取馍要把握好时机，动作要麻利等等。所以，每到看忙罢的时节，村里那几个手艺灵巧的能行媳妇最显得人缘红火，今天这家请，明天那家叫，都想请来做技术指导，忙得不亦乐乎。

一切都预备好，媳妇们就走上了回娘家的路程。看忙罢的时候，田野上的麦子都收割了，一眼望去，满目都是白亮亮的麦茬中夹着绿油油的行子端直的玉米苗。村村的麦场上都是高高的麦草垛。碾场扬起的麦糠被风吹起，沿着大路飘得很远。这时，太阳往往很亮，乡间的大路上，往来着看忙罢的行人。女人们大都穿着崭新的衣裳，即使不是新衣裳，也一定会浆得干干净净、熨得平平展展。她们骄傲地跟着昂首挺胸的丈夫，带着孩子，大兜小包地装着精心特制的各色礼品。乡村小路都硬化了，平坦了，即便是两三里的路程，人们也很少步行，有的开着车，有的骑着摩托或电动，最起码也骑着自行车。当然，也有相跟着走的，还边走边聊天，看似平静的脸庞掩饰着心中因为想起父母而泛起的开心和喜悦。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随着脚步一前一后地动着，像正在演出的皮影，看忙罢的人流就这样徜徉在回娘家的路上…… （B）（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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