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焕
过去的2019年前半年,冬春连旱,即便进入夏天,雨水较常年也少得可怜。夏至过后第三天,阴云密布,东风拂面,持续多日的闷热天气一下子凉爽起来。下午三点多,我正在上班,突然接到母亲电话,她平静地对我说:“你碎舅走了……”电话是从碎舅家打来的,我能感觉到母亲极力控制着悲伤的情绪,她的周围响起了哭声。
碎舅是我最小的舅舅,刚刚年满六十岁,不幸被肺癌夺去了生命。从确诊病情到去世,不到半年时间,特别是在他生命最后的日子被病魔折磨得坐卧不安、痛不欲生,让自己与亲人们备受煎熬。碎舅辛苦了一生,在日子刚刚赶上小康的时候,没有来得及享受幸福,就这样走了,知道他的人无不惋惜。他的病被自己耽搁了,几年前支气管病发,他害怕花钱,不愿意去大医院检查,就一直在诊所抓廉价的中药吃,直到年初确诊肺癌,已经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了。
碎舅生于1959年的春天,适逢“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家里一贫如洗,他的童年是在饥肠辘辘中度过的。外婆七个儿女,碎舅在家排行为六,上有两个姐姐,三个哥哥,还有一个妹妹。尽管有哥哥姐姐们的照顾,但他在七八岁的时候就懂得帮家里干活,照看小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碎舅大概十岁左右,有一天他发高烧,外公外婆在生产队劳动,他去地里找外婆,为了不影响一天的工分,外婆让他在地畔等着,直到日落西山下工了,才领他找村上的土大夫扎针。十多岁时,他去沟里割草,背着一老笼草沿着羊肠小道吃力地往上爬,快到平地时,脚下一滑,连人带笼滚到沟底,晕了过去。因周围没有人,不知过了多久,醒来后天已黑了,阴森森的沟底,月光如水,远处似乎还有狼的叫声,老笼的草还在,镰刀却找不见了,他顾不上害怕与周身的疼痛,背上草,借着月光,一路往上找镰刀,好在,镰刀在月光的映照下反射出一道微弱的光,被他找到了。生活的艰辛磨炼了碎舅,勤俭持家伴随了他的一生。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碎舅高中毕业后回家务农,扛着耙子拿着锨,战天斗地,想凭一身苦力改变命运。可是,不知道流了多少汗水,家里的境况还是那样。当时的生产队买回了一台小四轮拖拉机,碎舅被队上选为拖拉机司机,拖拉机运转起来顶几十个劳力,挣得工分也比别人多,碎舅成了村里年轻人的楷模。八十年代初,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开始推广,生产队的拖拉机被收回了,碎舅渴望能有自己的拖拉机,一台拖拉机五六千块钱,家里一年的收入仅仅才几百块,根本买不起。怎么办?为了实现梦想,碎舅和三舅到刚刚兴起的村办小煤窑下井拉煤。碎舅、三舅所去的村办小煤窑没有安全保障,深处地下千米,完全靠人力开凿,掌子面直不起腰,挖好的煤靠架子车转运至井口下,由绞车吊至井面。一个班,每人要完成5吨煤的转运,能挣到五块钱,碎舅与三舅黑水汗流地干了整整三年,省吃俭用,终于攒够了买拖拉机的钱。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碎舅有了自己的拖拉机,农忙时节,亲戚姊妹家的地都靠这台拖拉机,翻修房子所用的建筑材料都是碎舅义务帮忙拉的。农闲时,碎舅开着拖拉机往泾阳、三原等地送煤。外婆每天早上天不亮就给他做饭,细长的手擀面,油泼葱花的香味飘满小院,想来恍如昨日。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碎舅开了一个灰窑,白灰的销路不错,但买家常年欠账赖账,灰窑没有几年就关了。周围的小煤矿全部关停了,碎舅只好去打零工。2010年后,随着两个女儿的相继出嫁,妗子去宁波给大女儿带孩子,碎舅给家里置办了电磨子,接手了二舅给的五亩花椒园,为了省电,他白天管理花椒树,后半夜给人家磨面。一个人生活了几年,常常凑合着吃饭,磨面的时候可能有细微颗粒吸进肺里,给以后的病症埋下了隐患。
碎舅个头不高,一生没有办成轰轰烈烈的大事,但他为人宽厚,勤恳孝道。外婆一辈子都跟着碎舅过活,晚年患老年痴呆,常常半夜离家出走,碎舅不知在她后边追了多少回。
2019年6月24日下午,碎舅的葬礼在雨中开始。当我和妹妹到灵堂跪拜时,年近古稀的母亲泪如雨下,两个表妹撕心裂肺地哭着,想起了碎舅活着时候的点点滴滴,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次日早晨六点,起灵时,雨奇迹般地停了下来,空气格外清新,大路一尘不染,也许碎舅知道自己要上路了,将去天堂的路让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他本就是一个干净的人。伴随着哀乐与哭声,棺材放进了墓里,铲车开始填土,天空中竟然又飘起了丝丝小雨,这难道就是老人们常说的“有钱难买下葬雨”?
一抔黄土慰平生。碎舅走了,走了还不忘给干渴的大地留下宝贵的雨水,愿天堂里没有病痛,舅舅你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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