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实与老何的出版约定

1993年6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著名作家陈忠实的长篇小说《白鹿原》，责任编辑为刘会军、高贤均和何启治。《白鹿原》一出世，理论界欢呼，新闻界惊叹，读者争相阅读，一时“洛阳纸贵”。

何启治是《白鹿原》的组稿人、终审人和责任编辑之一，在《永生的忠实》中写道，“陈忠实当然是重友情、讲信义的作家。对我，对《当代》杂志和人民文学出版社，从相识、相交以来，一直如此”。原来，《白鹿原》的出版，作者陈忠实与编辑何启治有个信守了近二十年的君子协定。

1973年11月，《陕西文艺》发表了陈忠实的第一个短篇小说《接班以后》。1973年隆冬，在人民文学出版社现代文学编辑室当编辑的何启治到西安组稿，陕西省文艺创作研究室向他推荐了陈忠实，他又阅读了《接班以后》，决定向陈忠实约稿。在当时西安郊区所在地小寨的街角上，何启治拦住了刚参加完会议的陈忠实说，《接班以后》已经具备了扩展为长篇小说的基础，依你在农村摸爬滚打十几年的阅历，可以写成一部二十万字左右的长篇小说。这在陈忠实听来，几乎就像老虎吃天一样不可思议。然而，他多了一位文学朋友，且是他文字生涯以来结识的第一位北京人。

1984年6月，何启治在《当代》编发了陈忠实历经三年多时间，修改重写4次的中篇小说《初夏》。《初夏》是陈忠实发表的第一篇中篇小说，获1984年《当代》文学奖。在《初夏》发表后不久的一次见面中，何启治问陈忠实：“有长篇小说写作的考虑没？”陈忠实直率地回答：“没有。”但陈忠实立即想起十多年前在小寨与何启治见面的那一幕，心里竟有一种负压感。何启治却轻松地说：“你什么时候打算写长篇小说，记住给我就是了。”

在后来陈忠实与何启治的一次见面中，面对何启治再次问到写长篇小说的事，陈忠实不愿又不得不向何启治谈了创作长篇小说的想法及构思，并叮嘱了两点，不要告诉别人，不要催问。

在后来的几年里，来西安的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编辑，都会带来何启治对陈忠实的问候，也都言明没有催稿的意思。1991年初春，何启治在西安与陈忠实见面时，淡淡地说：“我没有催的意思，你按你的计划写，写完给我打个招呼就行了，我让人来取稿。”陈忠实依然紧关口舌，没有说年底可以完稿的计划，只应诺着完了就报告。

1991年夏天，曾给陈忠实文学创作上很大帮助与支持的上海文艺出版社和作家出版社，分别向陈忠实约长篇小说稿件。陈忠实均以与何启治有约在先，需遵守友道而辞谢了。

1992年2月，耗时六年多，陈忠实终于快要完成《白鹿原》最后的复阅时，写信给何启治报告了长篇小说完成的消息，征求是自己送稿还是派人来取稿的意见。1993年3月，人民文学出版社一编室负责人高贤均和洪清波来西安，陈忠实在把书稿交给他俩时，硬把到嘴边“我连生命都交给你们”的话，憋了回去，却憋得几乎涌出了眼泪。

按陈忠实的预计，对《白鹿原》的编审意见，最快也需要两个多月时间。然而，幸福来得太突然。1992年4月，陈忠实就收到了高贤均的来信，倾泻了交稿时没有流出的眼泪。

陈忠实在《何谓益友》中写道：“老何（何启治）随后来信了，可以想象的兴奋和喜悦，为此他等待了近二十年，从一九七三年冬天小寨街头的鼓励鼓动到一九九二年春天他在北京给我写《白》（《白鹿原》）书的审阅意见，对于他说是太长了，对于我来说，起码没有使这位益友失望，我们的友谊便不言而喻。”

《白鹿原》是陈忠实自称的一部垫棺作枕的著作，受到专家的高度评价，获第四届茅盾文学奖，深受读者喜爱，近三十年来常销不衰。□付海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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