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胡同,真切地感受它,我还是第一次。汪曾祺在《胡同文化》里预言,胡同和胡同文化总有一天会消失的。也许像西安的虾蟆陵,南京的乌衣巷,还会保留一两个名目,让人怅望低回。可当我一脚踏在什刹海边胡同的时候,我有了不同的看法。
傍晚的阳光,越过什刹海中的宝塔斜照过来,正好让我们撞了个满怀。七月底的北京,空气干爽,有风,浑身就舒泰,并不觉得太阳如何的毒,柳荫之下,游人自在地沿着一泓清波慢悠悠地享受着满眼湖光。
听说什刹海这一带有很多胡同,对于在南方居住惯了的我来说,很想看看胡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我是个走进城市就弄不清方向的人,好在什刹海就是答案。一边是水,那么不用说,另一边一定有胡同了。
背靠湖水,信步往回走去,果然就走进了一条巷子。巷子两边院墙很高,再怎么着也看不到墙内。眼前的巷子很深,并不是一条直线,巷子也不宽,大约可以并排过两个人力车。正在我用眼睛丈量的时候,有人喊到“劳驾,让让”。一溜十多辆黄包车鼓足了劲儿从身后跑过来,车上一般坐着两个人。拉车的人速度很快,一股劲儿朝前。黄包车在影视里见得多了,但在一条巷子里一下冒成一条长龙还是第一次见到,前后相连,距离相等,带着一股风,一会儿就跑到前头去了。
这样的巷子就是胡同。胡同原本是蒙语,只是不知道,草原上的专用名词到了北京怎么就成了巷子的专称呢?胡同大大小小,不尽相同。我去过的几个胡同就小多了,几米,几十米,一个胡同旁总有几个门洞,朝里看,就有一个低矮的院子,院墙不高,但是单家独户。也有大门漆了红漆,门前有两个兽形的门墩,估计接近北京的四合院。
据说四合院的方正,是因为北京人的方正,北京人的方正是因为北方的地理方正。方正因此在早年成了北京人的性格,大概皇城宫城的中轴线给了北京方正最好的解释,一条中轴线把一个北京规划得方方正正,也把一个国家立在了方正之内。
绿柳街外的胡同,紧靠着恭王府,宽阔大气,到底是王府宅邸所在,非同一般。我顺便数了数胡同边恭王府的一溜侧门,不下四五个,红漆大门都编了序号,气宇轩昂,难怪有人说:一座恭王府,半部清朝史。连接官邸的胡同大街都不一样,正好印证了这个说法。
走过路过,这一带的胡同确实不少。鸦儿胡同原名沿儿胡同,因为在什刹海河沿儿,故名。有一个老门牌叫蜗蜗居,楼下已是野草丛生,乱瓦杂陈。但就是这个蜗蜗居却来头不小,竟是作家萧军取的名号,只是人去楼空,物是人非了。
白米斜街,因胡同早年有座“白米寺”而得名。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曾经却驻足过清朝重臣张之洞,虽然昔日盛景不再,可是院内亭榭古树犹存,想象得到,当年这个胡同的几座院子是何等富丽辉煌。
棉花胡同,一个与土地关联的名字,怎么会在京城最为繁华的地段出现?原来它还有一个故事。明末女将秦良玉率兵北上勤王时,就驻扎在此,因为筹措军需,日夜纺织棉花,于是,后人为了纪念这位巾帼英雄,取名棉花胡同。历史有时候巧合得让人吃惊,棉花胡同66号院就曾是蔡锷旧居,多少惊心动魄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
走在这一片胡同,虽没喝到大碗茶,没听到京韵大鼓,没坐上黄包车,但却有意无意间领略到了胡同的文化,感受到了数朝古都遗下的名人轶事。如果,多停留些日子,胡同最为深处的地方一定会有我的足迹,我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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