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常 ■胡颖

上完今年的最后一课，跟学生说再见面就是新的一年了。不爱说话的男孩子眼睛里倏地闪过一丝光：“老师，就要过新年了吗？”伙伴们善意地笑他，我心里竟有了一丝的羡慕。或许时光面前的不自知也是青春的一种解释吧。

收到了学生的信息：“我还在上海，今年妈妈叫我回西安，叫了好多次，我没有想好，纠结中。”“孩子的作业什么时候写完？回家上第二个班，不想陪他写作业，架不住拖拉，什么时候可以独立完成作业啊！”

如果不是发给我的信息，应该不会细细地想这就是我们鸡零狗碎的生活。每天看起来都一样，每一个人的难处又不一样。因为难，很多人说今年终于过完了。事实上“不确定”这个词在每一个人心里扎下了根，未来的不确定的确令人不安，而生活是要继续的。

晨光熹微的冬日清晨，干冷清冽，早市每一位摊主拉开塑料布就拉开了生活的幕布。雪里蕻壮硕油绿的枝叶被一根根麻绳紧紧裹住，一捆捆密密匝匝地挤在三轮车上；冰糖橘的红点亮了人们的味蕾，小巧玲珑裹着甜蜜，惹得来来往往的人停下脚步；黄澄澄的鸭梨饱饱的水分好像要撑破肚皮，掂一个在手上舍不得放下。最早来的摊主鼻头已经冻得红红的，热情的招呼丝毫不减。装菜、过秤、确认付款，流水线一样的熟练。我在熙熙攘攘的早市里看见最真实的生活，容不得沮丧、焦虑、担忧，衣食住行，柴米油盐，打理好生计才能安安稳稳地过好日子。他们热情亦守约，因为风里雨里，因为时间固定、摊位固定，甚至老顾客都是因为年深日久的信任渐渐积攒下来的。我在母亲常常买菜的小伙子面前停下，买完菜，他问我：“最近没见阿姨，好着吧？”“好着呢！天冷，没叫妈妈出来。”“那就好！那就好！”小伙转身招呼其他顾客。

忙里偷闲的12月去看了一场话剧，演员的表演撑起了一个曲折的故事，现场的观众给了意外的惊喜。全程没有人接打电话，真诚连续的掌声给予了全体演职人员最好的赞美，没有人提前退场，大幕缓缓落下，灯光渐次减弱，人们有序地离开，轻声地交流，我还在回味演员的话:“我们今天在西安感受到古都的魅力，你们传递的对表演的尊重深深打动了我们。这里有最好的剧场、最美的观众，感谢大家！以后一定带着作品再来陕西！”剧场外的华灯依然璀璨，我们三三两两地散去，公交车站迎来一小波人潮。寒意已深的冬天，我们从城的东南西北赶到这里，看一场话剧，在故事里看生活，也在生活里辨认故事。

如常的最后一天，以为会有什么不同。其实没有，只是出人意料的寒冷没有辜负这个节气。我们笑着说仿佛回到小时候，那时候房檐上的冰溜子也是拿在手里的好玩具。“这样也好，这是冬天该有的样子！”

城市如常呼吸，略带着一丝紧张。来来往往，聚散匆匆。日历翻过最后一页，新岁如期而至。

忽然觉得能如常生活的人也是了不起的！柴米油盐、诗词酒花都是生活的一部分，这样想，遇见的所有便坦然接受了。

新岁来了，道一声：“如常！愿君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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