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和小李

□曹晶

还真的就像80年代那部同名喜剧片《大李、老李和小李》中的人物关系，我要说的老李和小李也是一对父子，都从事着驾校教练的工作，准确说这爷儿俩最终都成了我的教练。

当初选定50分校完全是个巧合。那是两年前的一个初夏，只身调到西安刚满两个月的我，突然就遇到了一个现实问题，那就是该如何处心积虑地过好每个周末，使自己独在异乡的业余生活不虚度、有意义。

我的首个计划就是打卡美术学院，那可是我学生时代梦寐以求的艺术殿堂，也许正因为此，我这个资深中年大叔，尽管不靠枸杞护体，却一点儿都不油腻。

出校门就是罗家寨，刚过十字，抬眼就看到了驾校的招牌，此时的我顿时生出一个念头，为何不挑战一下自己，以大叔的年纪，报名学个车呢？考驾照的科目一对于像我这种考试型的学员来说实在没什么悬念。之后进行的科目二，才让我正式接触到老李和小李两位教练，后来一打听，原来这50分校是个家族企业，报名见到的女士就是杨校长，她与老李教授是恩爱夫妻档，而老李教授与小李教授是上阵父子兵。难怪从上课第一天开始，驾校就透着一种浓浓的亲情味道。

练车第一天，杨校长让我加个微信群，关注后才发现里面都是驾校学员，公告中强调了一些练车规则，其他的条款都好说，只是最后一条让我有点顾虑，入群学员必须将昵称改为实名。我犹豫了一下，将名字改成了“小寨大叔”，头像是一个中年男人临海远眺的背景。

从那时开始，几乎每个周末我都会抽出一天时间去摸摸车。才练了几周，我就发觉那个倒车入库还真让人头疼，我始终都在为啥时该左打、啥时回方向而困惑，还有那个后视镜中的30厘米，到底是个什么概念？我真想拿把直尺，随时跳下车去量一量。

对于像我这种年龄偏大、反应偏慢、车感偏差的资深大叔，那些与我儿子同龄的男女娃娃们通常显得比我还着急，他们清一色都来自附近的美院、石油学院和医学院等几所高校，这会儿正东倒西歪地坐在离我不远的凉棚底下休息，看到驾驶室里正焦头烂额的我，一个个扯着嗓子喊：“大叔，向左打……回半把方向……不行，回多了！迅速回正……刹车！”。面对一众美女的七嘴八舌，再淡定的男人也会乱了方寸，更何况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没落大叔，于是，我的手忙脚乱就成了整个训练场的最佳笑点。每当这个时候，小李教练会在训练场上义正词严地为我鸣不平，“大家可别笑话大叔，他可是我亲叔，年龄就比我爸小二岁！”

经验丰富的老李教练不经常来训练场，然而他每来一次，总能给我们解决很多棘手问题。他把我们集中起来，根据每个人的学习进度重新分了组，他站在你身边，全程紧盯你的每一个孤僻动作，然后他亲自上车示范，逐一讲解难点。

每当有新学员来，老李教练总会给大家念叨一番，“大家要记住，从第一天学车起，就要怀有一份敬畏之心！我曾教过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第一天来学车就非要给大伙献歌一首，然后就开始天马行空、手舞足蹈。我隐隐觉得以那娃的智商似乎并不适合学车，找私下里联系过他的家长，可他爸不但听不进去，还托关系从外地给他办了一个驾照，后来听说那个娃才开了不到半年就出事了。”老李教练说完这个故事，大家都沉默下来，许久没人接话。

作为全校最高龄的励志大叔，面对着那一大群平均年龄比自己小两轮的青春小哥哥和靓丽的小姐姐，我还真的是够拼的。也许是赶上了疫情，前后历时两年时间，科目一94分一把过，科目二连考了三次，时间跨度整一年，最终竟然考了100分，科目三100分一把过，科目四90分一把过。每当经历了千辛万苦和惊心动魄，最终凭借真本事通过了考试，我的心里总会有种说不出的激动感觉，我知道自己通过驾考，征服的不仅是衰退的体力、落寞的心态和大叔的年龄，更重要的是找回了沙场点兵的豪气和挑灯看剑的雄心。

10月16日是我终于拿到驾照的日子。按照学校的规矩，我也该退群了。那天，我挺正式地在群里留言说，就要退群了，感谢杨校长和老李小李两位教练的耐心教导，感谢大家近一年来的陪伴和帮助，之后我又说了一些祝福大家早日拿证、祝福驾校越办越好的话……

好尴尬呀，消息发出去老半天，竟没有一个人给我点赞和回复，我只好发出一个苦笑的表情。然而就在这时，小李教练私聊我说，“叔呀，你那一批学员早就毕业两年了，现在这里面都是清一色的徒子徒孙，他们不认得您，您可别见怪呀。”我呵呵地笑起来。

好在老李教练终于回复了，内容是曾在群中看到过无数次的毕业赠言，往后开车要遵守交通规则，一定要注意行车安全，记住驾校永远是你的家。

那一刻，不知怎的，眼睛突然就有点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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