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亩地30年

■新华社记者姜辰蓉李华李亚楠

在陕西省西安市鄠邑区白龙沟村，原本建在秦岭缓坡上的12栋别墅2018年被拆除了。30年间，这块5亩的土地，从无人问津的荒坡，到建过砖厂、别墅，再到如今复耕成农田，宁静的绿重新覆盖山坡。与这5亩地的经历一样，白龙沟村人走过很长的穷路，也走过牺牲生态的弯路。违建别墅整治警醒了白龙沟人，如今这个秦岭脚下的村庄真正找到了适合自己发展的绿色之路。

砖厂

白龙沟村坐落在秦岭北麓山脚下，因附近山沟中一块巨型白石横跨山溪之上，形似白龙汲水而得名。“我们村历史很悠久，但也挨了很多年的穷。”67岁的白龙沟村党支部副书记李树林说。

白龙沟村的几千亩耕地中，旱地占多数。20世纪80年代之前，这里人种地为生，靠天吃饭。“主要种的是小麦、玉米，很多地浇不上水，每亩地产量也就五百来斤，勉强糊口。”李树林说。

20世纪80年代，随着我国的经济改革率先在农村突破，许多地方开始富起来。“光靠种地不行，还得搞点‘副业’。”——白龙沟人的心思也开始活动了。几年后，村里终于成功引进一家砖厂，村子东面秦岭缓坡上的一块属于村集体的荒地用于建厂、取土。砖厂建好后，上空冒起了烟，村里许多壮劳力都在农闲时节到厂里打工，补贴家用。

“土地承包费村里收得很低，为的就是让村民能有活干。”李树林说，“砖厂办了十来年，红火了一阵，但天天烟熏火燎。”2000年左右，老板撤走不干，砖厂成了烂摊子。

人们记忆中的荒坡也变了样：山体因烧砖取土被挖后退了许多米，大片裸露的断面仿佛丑陋的伤疤；长年高温烧砖改变了土质，车辆的碾压、煤渣的渗透，让原本覆满青草的地面成了瓦砾垃圾堆。

“自从砖厂不干了，扔下的烂摊子村里没钱也无力改造，这块地也一直无法耕种。”李树林说。

别墅

时间跨过2000年，不少地产开发商看中了秦岭的优美环境，纷纷在秦岭北麓圈地建别墅。这股风也刮到了离城区40多公里的白龙沟村。

“2010年左右，有开发商找到村里说，想包这块地。村里人合计了下，觉得也是好事。”李树林说，“那时要进行低压电改，老化的线路需要重新改造，村里拿不出费用。经过村民大会讨论决定，把那块地出租给开发商，换取电改资金。”

一些村民还存在念想：城里人都来我们村里住，说不定还能带动村里经济。但不久许多人就后悔了——别墅2012年动工，断断续续建了好几年，一直没封顶，那块地也还是乱七八糟的。预想中的城里人没有来，未完工的别墅和多年前因取土被挖断的山坡一起，成了白龙沟村人难言的心病。

那些别墅位置高，正对着村里的主道，与背后的青山、连绵的果园和排排的农居格格不入。2018年，陕西省秦岭北麓西安境内展开违建别墅专项整治行动。此次整治中，秦岭北麓西安境内共依法拆除1185栋违建别墅，白龙沟村还未封顶的12栋违建别墅也在其中。

很快，5亩地上的别墅不见了，建筑垃圾也被移走。“我们都感觉，心里的大石头也移走了。”李树林笑着说，“这捷径走不了，致富还是得自己实实在在干才立得住。”

绿途

“过去村里就想能快点挣上钱，不过穷日子。但地卖了、生态破坏了，村里还是没有真正富起来。大家意识到之前的路没走对。”李树林说。

秦岭违建别墅整治给白龙沟村人敲了一记警钟。当地政府在进行了表土剥离、深翻、平整、检测、追肥后，将这块土地转变为农田后移交给白龙沟村。村委会将这5亩地作为集体用地，李树林带人在上面种了油菜。

看着几十年的烂摊子成了齐整的耕地，李树林感觉眼眶酸涩，过去很多没想明白的事，这下子都豁然开朗起来。“我们祖祖辈辈都住在秦岭山下，怎么能靠破坏这山过上好日子？”

近年来，白龙沟村的山坡上和山脚下，陆续种植了许多桃、杏、猕猴桃等果树。在当地政府的支持、村委会的带动下，许多村民沉下心来莳弄果园，白龙沟村的果园面积不断增加，水果品质也不断提高。“村里许多人果园种植技术越来越好，做得好的人家每年每亩地收入都能上万。”李树林说。

人不负青山，青山定不负人。除了水果产业，秦岭风光、田园景色，还吸引了不少游客前来游玩。水果采摘、乡村旅游，正在成为白龙沟村的新业态。“谁能想到拆了别墅，游客反而来了？”有村里人笑着说。

村民们有的成了果蔬专业户，有的在自己家办起了农家乐，生活富足和乐。出门见青山，往来皆亲友。“我们白龙沟，有乡愁有乡亲，这日子谁还能说不美？”李树林笑着说。（新华社西安11月6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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